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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虞訸 | 来源:发表于2019-11-07 16:20 被阅读0次

乡下人都说:年好过,日子难推。这不刚过了十五,大家也都为接下来的又一轮土里刨食忙活起来了。

军他爹每天早上起来便是往今年打算种洋芋的地里驼粪,一年到头猪圈、茅厕、马圈里的粪,灶火里草木灰和上土发酵而成。一般在春耕前要翻好、砸绵,临种粮食时撒到地里,是很好的农家肥。那年月没钱买化肥,家家户户都要在平时积好肥,一年到头的收成也就全仰仗这点肥和老天爷的脸色了。

军也是早起帮他爹装粪,想着多帮着干点活就开学了。军家是种地大户,一方面地多,一方面一年到头的家庭开支全靠着地里收成。不像聋拐家养几只羊,一年下来处理几只、收点羊毛也可以贴补家用;也不像张家大大有经济头脑,可以贩个鸡蛋、倒腾个鸡,都是不错的。可是军他爹就是不开窍的庄稼汉,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没离开过土地。就是后来军工作了在城里买了房,想让他到城里享几天福,他还是以城里住不惯为借口,仍独自一人在山里生活。可现在他们家的劳动力严重不够,全是军他爹一人张罗,那行呢?这不今年军他妈说了,不行今年就少种点,歇上一块。军他爹先前不同意,后来军奶奶、军也做了点工作。原打算房湾里的离家远歇了,可他爹说那是去年的豆茬地,今年才吃劲哩。最后定了圈湾梁子的那一块三斗三升地先歇上一年。

这些年军他爹当然也是从地里尝了甜头的。他种的杂,小麦、豌豆、菜籽、洋芋都种,一年下来,麦子打个四五担,交完公粮还有节余,一家人够吃。豌豆最金贵,好的一年粜了可以有个千而八块的收入,最瓤也不低于五百沓。菜籽、洋芋就是自家吃的,那时候庄稼人一年到头就靠洋芋,人也吃是猪也吃。这一年下来,房前屋后的小院里种上点白菜、葱、萝卜,也就有吃有喝了,不为吃饭发愁了。可就是有时候老天爷不按照腊月二十三约定的那样:春前头早下雨,秋后降霜。正当豌豆开花的时候都盼着下场及时雨,可就是来不了;正当庄稼成熟,果粒饱满准备开镰收割的时候,又是连绵不绝的阴雨,眼看着一年的辛苦不是让冰雹砸了就是让阴雨芽了。面对老天爷人也是无奈,但也抱着最大的诚意祈祷。于是军他奶奶就和村子里的其它奶奶们便都到庙里请求神仙帮忙请雨,要么帮忙回雨。

那时候杨树沟神仙不少,可能登上祈雨大典的也不多,那就是庙里供着的“圣母娘娘”。于是择得良辰吉日,自然是会有个通“仙语”的人,从“圣母娘娘”那领得神谕,开始祈雨法会。

整个的程序从庙内请神,参神拜将,再到山下井旁祈求龙王。参拜,烧黄裱,直至结束。从下山开始由锣鼓开道,众善男信女口念祈雨经文。

在祈雨中会见到神轿,一座是“圣母娘娘”的, 一座是“三官”爷的。所谓三官,天官、地官、水官是也。据说还有一个二老爷或是二郎爷的。娘娘保的奶奶也是神仙,只可惜是土生土长的,又是家族神,所以这种场合是不会来的。娘娘保就是他奶奶保的,他奶奶是“娘娘”的马脚。娘娘保自然认得不少神,他说,实际上三官爷没有轿。还说神轿有大小,游行时有先后,因为“圣母娘娘”是文官,三官爷是武官,所以三官爷殿后。

仪式上还供奉有“圣水瓶”。往次的仪式,瓶子用的是人们喝完酒的空瓶子,要一对,一根红绳系之,挂在叫雨师的脖子上。

应该有柳条,可杨树沟满沟的柏杨,没柳,人们就用杨树枝代替。参加祈雨的人,每人头戴用杨树枝做的凉帽。神轿上也插上树枝遮蔽。仪式中最关键的就是取圣水,是在沙沟里的一口井里打上一桶水,众人跪在神轿前,会长揭开水缸之上的树枝,并沾水洒向众人。如此三番,一般活动要持续三天才可告罢。

大多时候雨是求不来的,有时候也是老天爷开眼,正在求雨,突然天空一个炸雷,大雨如期而至。一群人在雨中匍匐磕头,口中默念菩萨保佑。军小时候也常常此时和小伙伴们混在一起,那时候只觉得热闹,从不管求来雨求不来雨。

军是正月二十回的学校。气温还在十度以下,宿舍里有点冷,可炉子放学时已经上交了,下自习后大家都各自窝在被窝里和衣就睡了。

校园的生活是充实的,上课铃响大家那饱满的热情就会释放出来,迎接新的挑战。下课后,有的同学在聊天,有的趁着空隙会去操场投几个篮球,有的同学依然还如初中般用功,课间还在教室里温习功课。中师的学习生活应该是没有压力的,就业是按计划分配,没有压力。学业也是“60分万岁”,没压力。老师的教学自然就是不计太多功利的,由着性子可以在课堂上激情澎湃,兴致所至,忘乎所以。因此学习氛围是绝对的好,同学们白天上课从不松懈,晚自习也一个个端坐教室,或温习功课,或练习三字(钢笔字、粉笔字、毛笔字)一话(普通话);如若有人不在教室,那一定能在琴房、画室、图书室里找到他。学习的姿态就是做人的姿态,军和其它同学一样,身上都透出那种朴实、勤奋、本分的品性。

中师的办学特点是“一专多能,能歌善舞”。当时学校各科齐头并进,无主副、大小科之分。学校希望学生在四年后练就一手“过硬”的钢笔字、毛笔字、美术字,学会音乐简谱,掌握一样乐器,具备一定的绘画素养,养成坚韧的学习和处事作风。所以学生们在业余时间,就到琴房里自学弹琴,参加各种体育活动和兴趣小组,真是潇洒极了!美术课上尽情挥洒笔墨,体育课上武术体操样样领先,天天快活无比! 

军们这一届是三个班,第二学期一开学,学校通知要让同学们根据自己的爱好重新组织分班。一班是音乐班,二班是美术班,三班是体育班。

那天上课的时候,李佳悄悄问军:“你想好了没,你是学音乐?美术?还是体育呀?我反正就看你了,你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军当然也是还没想好,他天生就不是学体育的料。上初中的时候,体育老师让他们做引体向上,军一拉到单杠上就蔫了,怎么都拉不起自己。体育老师就常常骂他们是“死猪”,他们也就像是剁了尾巴的壁虎,光是身子折腾,往前来不了。至于音乐和美术吗,也没啥基础,选那个都一样。

“我还没选呢”,军悄悄回答。

李佳索性把头伸过来,脸对着军的脸说:“我们选音乐吧,音乐班的班主任人好,管理班级有一套,对学生们也好,他们班上学期综合考评是第一名。你说呢?”李佳想得到军同意她意见的回答,可是军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些,他是想音乐和美术到底哪个好学,哪个在以后的教学中用处大一些。毕竟军也觉得自己在音乐和美术哪方面有天赋,从小到大只是在放牲口的时候哼过《小草》《黄土高坡》这些,可那是在山里,没人的时候胡喊的,真没有音乐细胞。至于画画吗,那些年跟奶奶画过窗花,可也不知道和学校里学的一样不一样?军一时还没有想明白,李佳这样突然的问,还要和她一样选,他迟疑着。

“今晚上你想好,明天就要报名了”,李佳催促着。

“好吧,我再想想。”

晚自习后,王家阳一进宿舍就问军:“你选音乐班了”?

“还没呢!你听谁说的”?军有点紧张。

“还能是谁,我是想到美术班,我初中同学李小明也是选的美术。”王家阳一边喝水,一边说着。

宿舍里的其它同学也选好了:何天伟、张华是体育,鲁有鹏是音乐,刘建军和王家阳同一个班。

军一时半会儿还没了主意。

“老师说了宿舍再不换,还是现在这样”,张华说。

军心想,这还差不多,如果再要是分宿舍,又是折腾,人还不熟悉。

这天夜里军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一会想着李佳的意思,一会又想如果这样和王家阳就分开了,怎么办?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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