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页
这几天我都很早到咖啡店,照顾门内外的花花草草是娄悦交给我的任务。街角巷口还没有太多行人,等我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陈子晨站在门口,冲我招手。
算上返校的日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和他的女友,有人说他们现在异地恋,也有人说已经分手了。我招呼他进来,给他做了一杯欧蕾咖啡。
“我刚路过咖啡店,发现门开着,就想进来看看你在不在,”陈子晨说,“好久都没见到你。”
“我已经毕业了,以后你会经常在这看到我。”我笑着说。
他点点头,没说话。
我见他表情凝重,一定有话想说,问:“你跟李知云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好像挑起了千丝万缕的回忆,他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把几块西米糕放在他面前,接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子晨阴沉着脸,若有所思地说:“问题就出在这,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们之间已经越来越没话说,”他眉端紧锁,用手拂过脸颊,抓着下巴,“自从她去了上海之后,我们每天的通话渐渐变成例行公事,我几乎得绞尽脑汁才能想出让对话进行下去的话题。”他看着天花板,停顿了几秒,语气平静下来,说,“我知道她一定也感受到了。”
“异地恋的情侣总会患得患失,只要挺过去就好了。”我开始充当他的感情导师,希望能为他排忧解难。
“可现在每天见不到,我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靠在椅子上,眼睛看向窗外,嘴里喃喃。
“你们在一起这么久,都计划结婚,怎么会不清楚对方的心思。”其实我知道,他缺乏的是沉稳踏实的安全感。
陈子晨搓揉着双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今天的状态不大好,脸上有数不尽的疲惫,从沉重的黑眼圈能看出,应该有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沉默了一会,他调整好情绪,“她常常跟我说她在上海认识的新同事,他们一起吃饭、唱歌、去酒吧,相处得很融洽。”他想了想,接着说,“你知道吗?他们还去了北海道泡温泉,”一番复杂的表情闪过他的脸,“可那是我们约好要去度蜜月的地方。”
我知道原因一定不止于此,安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她说很多我记不清的人名,跟一群我现在不认识、以后也不会认识的人玩在一起,聊着只有在她的世界才会发生的故事。”陈子晨戛然而止,身体向前倾,双手紧握撑在桌子上。他的眼神开始躲闪,却又无比的真诚,接着用急切的语气说,“她好像走出了我的世界,而且越走越远,我对她来说,变得可有可无了。”
果然,一切的问题都源于猜测和不安。
“这只是你的想法,你问过她吗?”我问。
“再问这些,岂不是把感情往死路上逼。”他开始悲观。
我忽然记起妈妈也说过同样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她当时的表情。在我之后的记忆里,妈妈好像始终都哭丧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只有面对我时,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这笑里有多少苦楚,她跟我都知道,我宁愿她不要故作坚强。
那天我站在满脸泪水的妈妈面前,大声问她:“你为什么不问问罗一明,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她用手抹眼泪,颤抖着说:“问这些,岂不是把感情往死路上逼。”
我心中像是有无数只很久没吃食的猛兽在荒野草地上奔跑,它们全都青面獠牙,金刚怒目,就等着抓到猎物后饱食一餐。我想吼:“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感情可言!”可这句话最终还是憋在心里。我无言以对,心里像滴血一样心疼妈妈的善良,同时也恨她的软弱,恨自己人小力薄,不能保护她。
我出了院子一直往前跑,天空开始飘雨,接着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向我飞来,像锋利的尖刀一样刺伤我的心。我躲在一个破旧仓库滴水的屋檐下,蜷缩着身体,双手抱腿,额头抵在膝盖上。我把头埋得很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庆幸的是,行人匆匆路过,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我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夜幕降临,周围连脚步声都消失了。我抬起头,发现这是个陌生的街道,路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微光,红砖青瓦的房屋,破旧的墙壁,远处一片残垣断壁。我又开始害怕起来,再加上饥寒交迫,我紧紧抱着自己小声啜泣。
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大口的喘气。声音在我脚边停下,我熟悉这身体散发出的味道。当我看到罗灿喘着粗气出现在我面前时,整个人扑在他身体,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你妈跟我说了之后,我就立马出来找你了,”他换口气,“我猜到你会往这边跑。”
罗灿提到妈妈,让我想起他是罗一明的儿子,顿时怒火中烧。15岁的我,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一把推开他。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差点摔倒,我则被反弹回来的力量推着,一屁股结结实实坐在地上。
罗灿看出我在想什么,没有跟我计较,再次走过来把我扶起来。我又倔强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地抓住胳膊。我腿麻了,走不了路,他就把我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我清楚地记得,他的头发短而硬,一不留神就会像针扎得一样戳在我脸上,他右侧的脖子上有两个小黑痣,直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陈子晨喝完面前的咖啡,看着我问:“你觉得呢?”
我这才从自己的故事里走出来,虽然没听到他刚刚说什么,但也能猜到大概。“你说你会陪着她,那为什么还守在这里?”我问。
“也许她会回来呢。”陈子晨小声地说。
“万一她不回来呢。”我听到自己如此坚硬的声音,心里吓一跳。
他没想到我会说的这样直接,先是震惊地看着我,然后默默低下头,说:“如果我去找她,发现她真的不需要我呢?”
“那你就承认你需要她,这原本也是事实。”
“我的工作和同事都在这座城市。”他渐渐变得小声。
“你想逃避,能找出无数的理由,而你想她,只需要一张机票。”这是我从娄悦身上总结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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