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点钟的城市,已然是如火如荼的中年,嘈杂喧嚣,显出一丝疲惫来。大半天的时间,好比是午饭后的小憩,因为有限,只去东江边一处不到十公里远的田园看看。
这是平常的村庄,并无特别的景致,其间风貌,城市农民生活大抵如此。
村口路边人家墙角的一畦菜地上,韭菜花开了。花洁白,远看似蒲公英,未开的打着白髻,亲切,见之喜人,忙停下端详。岁月的记忆,成长的影子,宛如阳光下的尘埃在跳舞。妈妈的菜园总会有一小块韭菜,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香嫩无比。韭菜花开的时候,正是九月的秋天。妈妈说,九月韭最好吃。
过村庄小楼池塘,往东江地带,尽是一片田园。阡陌纵横,每一处地头都有一棚户。外面晾挂衣物,有人在淘洗,有人在闲坐,有人在地头忙做。
走小径,过棚户,不远不近的连声狗吠,欢迎着我这位不速之客。每户都有养,有的有三四条之多。它们虽比不得宠物狗好看,形貌好比城里与乡村,但自有一股精神在。
它们的吠叫模样,真正叫人忍俊不禁。我是不怕的,虽也一时被惊,但它们都系着,不致撵上来。叫声名状高低不一。有的像男人吼吼,有的似女人喋喋不休,有的像老太太绵软无力,有的像小孩子,不过是跟着别人起哄,叫着玩罢了。同在一棚户之下,一只小狗奋力吠叫,旁边一只老狗只趴在地上,理也不理一旁的我,不屑的态度好像在说,这家伙是来闲逛的,瞎叫个什么劲儿。有一处一只全身精瘦的苍白的不大的狗,叫得起劲,跳着牵起系它的绳,好丑呀,像刚出生不久的小羊,又不似羊的可爱。毛是剃掉了,还是本身这样?有一处女人出来喂食,几只狗儿也顾不得理我了,其中一只小狗崽欢快地蹦跳着,尾巴挺长。又有一处狗叫声引起里面的女人出来,见了我问,你是做什么的呀?我说来玩的,随便看看。她呵斥着狗狗,手上在洗什么东西。她的样子,具体难说,大抵可用“糟糠”来形容。当然,绝非贬损的意思。是原配,是结发。
在棚户羊径之外,分布各样菜地,一块块,一垅垅,整齐划一,横的竖的斜线,简单几何,别有美丽。
有蓬蓬绿叶枸杞,有如箭的青葱。更多的是生菜,碧嫩发亮,宛如一朵朵花儿。站在土径上望去,像排列集合的队伍,一直向天边延伸去。
近午时的辰光,九月的太阳还残有夏暑的影子,地块间,隔三差五的农人正在忙作。有收葱的,有浇水的。在一片生菜地间,一戴草帽的农人一会弯腰一会起身。在点种什么呢?好奇的走近去一看,却是在拨草。并没有什么草啊,棵菜间隙相当干净。再仔细一看,原来拨的这种草很熟悉,我说,是马齿苋呀,可以吃的。这位农人抬头答着话,才发现是一位青年,还挺帅呢。真没想到他会种菜。隙间空地上撒着一行肥料。他说,不拨掉,会争夺光与营养。这可以说是精耕细作,科学种植吧。
还有油麦菜,乍看,以为是莴笋。叶形相似。只是莴笋吃茎,油麦菜吃叶。可惜我不怎么喜欢吃油麦菜。还有多块地辣椒,间距大,每棵边插一短枝,防倾倒,便于长棵。白色的小花,低垂开在绿叶枝间。
辣椒地块的隙间,土面有一块块褐红。大概是多次轮作,过多使用化肥或某种物品导致的缘故。
想起故乡的土地。那沙土细润,捧在手上,有一股土的自然的芬芳。纯正的土地,绿色无污染,自然生长出纯正的食物。且看这城市的土地吧,集中广大种植,充分利用。因为土质,也是因为采用科学催生,种出来的东西,远没有家乡的好。我们常怀念故乡,说家乡的东西好吃,想想不仅是出于情感,也是土地真实的反映。同样,城市上的农民,大概也受污染的程度重。所以,城市多病,多怪病。这是人类的悲伤。
猫耳菜远处有一排香蕉树。还有一块稻田,仍未抽穗。丝瓜花像一个个小太阳,开在棚户墙边上。
更让我一惊的是,棚户边的一株绿菜引起我的注意。像是无意间丢的一粒种子,生长在废弃的角落。叶子圆心形,碧嫩发亮,牵长出了藤,藤叶间有青白微紫圆粒的“花籽”。啊,怎么这样熟悉呢?脑子飞快转动。
在家乡老屋的小河边,爷爷开了一块瘦地,曾种些什么已记不得了。但在地沿边,就种了眼前这种菜。插了竹棍,方便它长藤。爷爷曾摘它做汤,鲜美无比,几尽是任何东西都比不得它的美味。那时少年懵懂,不知道叫什么菜,也不曾问,可是,它的味道,永远存在记忆里。
今天,居然在这里看见了同样的菜,叫我难以相信。怎么这里也有呢?后来去询问查询,本地叫潺菜,有朋友说他们那叫猫耳朵菜,也叫木耳菜。这种菜很嫩,确实适合打汤。
想一想,也不知道那时爷爷是从哪里搞来种的。因为,爷爷去世后,家里就没有种过,自然,我也没有再吃过它。
往江边走去,穿过一带香蕉林。中间的土路是临时开出来的,两旁皆是香蕉。并且相当高大,感觉上有两层楼那么高。粗壮的主茎,宽大的叶片,每一棵顶上都弯垂下一串青蕉。还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粗壮的香蕉树哩。把它们说成树,真不夸张。斑驳的阳光透出叶片空隙落在地上,走过去,给人的感觉是走在一段去看戏的路上,时光浪漫,不知道路尽头有怎样的新奇景象。我就喜欢去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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