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微信里写道“腊八蒜也泡完了,粥也喝美了。顺便提醒一句蒜什么时候吃都行,就是最好不在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吃,民间有话讲就怕一年被算计了!”接着和他聊他姥姥的俗礼“三十那天也不扫地,不动刀剪。三十吃饺子的醋里放香油。”过了腊八这个小年,大年要来了,可我们的年在哪呢?我少年时期的年已久久不在.....
黄河中下游有首耳熟能详的《九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 九河上走;五九六九沿河望柳;七九开河,八九雁来;九九又一九,耕牛遍地走。 过了腊八就大寒节气,四九就要到了,天冷了,年就快来了,可我的记忆里的年早就没了。
年啊,年!想起小时候我们的春节,从过了腊八就开始陪着父母准备年货,我们先盼着喝迷魂汤,腊八那天家里肯定会熬制花样众多丰富可口的腊八粥,我们的腊八原料是青稞麦粒,每年到了初七这天,我姥爷会在一块干净的冰滩上凿出一个臼形圆窝,将筛选干净的青稞麦粒放入冰臼,再用杵子舂,然后用簸箕簸去麸皮,经过反复多次,姥爷穿着翻着毛的羊皮大衣站在冰岩上用木杵舂制着当日的腊八粥原料,每一颗青稞开花为止,拿到家的每一粒都是粘着冰花、咧着嘴笑的。
“这可真是力气活啊! ”姥爷常说,因为只有最干净的麦仁才可以下锅烹煮,爱吃的是妈妈特别熬制的腊八粥,先炒葱花、爆炒羊肉沫,炝锅之后和青稞熬在一起,放花椒沫出锅就能香气扑鼻。从这顿烂粥开启了我们的购物狂欢,从小的对联、瓜子花生到大的羊肉牛肉,以及全家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新衣,每一件事都那么激动人心。
西北人家的春节以肉为主,从楼下抬头一看家家窗外铁架子上码放着从牧区买来的两三只整羊,羊的爪子向外伸着,等待宰割。还有那不同位置的整块牛肉,每家的父亲们晚下班,楼上楼下能听到的是板斧剁肉的声响,这也是多年自己成年后面对整块肉从不胆怯,拿起刀来就能解决。我们的年无肉不欢,从腊八起我们就小吃着羊肉手抓,铁烤箱上的钢筋锅里天天煮着那么一锅香香的肉,煮好了粘着醋、椒盐,大口的咀嚼,满口的流油,孩子们欢呼着年要到了。
腊月二十三,早晨起来,奶奶家就开始祭灶,做了圆圆的十二个灶饼,点盏油灯,奶奶把这些放在灶火口做祭祀,这天祭拜之后,灶王爷被请到,家家的厨房就动起来了,炸馓子、炸肉丸、炸豆腐、炸土豆以备过年来客人做土火锅的备料,妈妈穿白大褂带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在厨房里忙碌一天,据称这叫走油锅,预示来年家里红红火火。之后每一天都在忙碌,做点心、做小甜食,因为奶奶是当地有名的点心师,家里自然而然有了这习俗,面点的活一般都需要两天完成,揉面是个功夫活,由正当壮年的妈妈承担,各种颜色的面,揉的妈妈到年夜了胳膊和腰还是疼的,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但妈妈一人的辛苦换来了全家人心里的美。
面活的第一天先做点心,这是最喜欢的,里面的馅都是我们这些孩子们喜欢的,里面大量的花生颗粒、芝麻、核桃、葡萄晒干碾碎和着烧热的油混合,嚼着有劲好吃。平时吃不了的干果这次吃个够,揪好面,擀好皮、装好馅、像包子封好口拿着平面的器具把他们拍成平的,搁在厚厚的大铁平锅,每隔四十多分钟出一锅,我们这些孩子就守在锅前面,出一锅抢光一锅,而这点心不能吃多了,因为里面为了酥脆一些,会放自己炼制的大油,吃多了不仅油腻而且容易积食,每年的这两天父母尤其担心我们吃多了生病。
除了做点心,还会做一些各种形状的小甜食,妈妈和好好几种颜色的面料,我们孩子们就做自己心目中的小点心、小饼干,小螺丝、小动物,摆满所有的盖帘,妈妈一锅一锅的烤制,我们一锅一锅的设计,无论形状如何不好看,烤出来的味道却一点不差。
西北的冬天冷得要命,天寒地冻不为过,外面西北风呼啦啦作响,地皮都有被冻裂的气势,三九四九的冷,冷的要命,可厨房里油锅呼呼作响。准备年货的大院之内,整整两三天一大家子里的所有女人们围在一起,似乎面红耳赤的争论,其实在谈论吃、研究吃。母亲们都在厨房里忙着,蒸煮煎炸、汗流浃背。孩子们也不闲着,在超大的案板前守着自己的阵地,设计着自己的作品,人人有事,人人脸上带着喜悦,年就这样被我们在饮食里期盼着。
好不容易孩子们挨到腊月三十这天,早晨一起床,孩子们就不需要在干活了,我和姐姐负责帮妈妈把初一到初三这三天烧烤箱的煤准备齐全,然后就洗澡穿新衣等着忙完活的爸爸,放鞭炮贴对联,那时候胶水少,我就拿一小锅,搁点面粉自己做浆糊,到了下午父母都准备妥当,去爷爷家之前我们做最好一道,扫门、点香、放炮、贴对联,贴门神,年就这样来了,我们有了下一个期盼,等待几个小时之后的除夕夜。
年啊,年!到了爷爷家的巷子口,整条巷子里的年味浓郁,家家宅门上贴着喜庆祥和的对联、门神,爷爷奶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过了七点第一道先是面片“拦嘴面皮”寓意新的一年,闭好嘴,做好活。然后就是我们自家的流水席,奶奶和妈妈都是精于厨艺,因而我家的年夜饭独具特色。到了十二点守岁之际,四合院的中央做个火堆,四方形的木架支起,中间碎木,十二点县城北极山悠远的的山钟奏鸣,家家的火光跃起,我们就要挨着个的跳火堆,拄着拐的爷爷也会被搀着跳过去,然后燃起一挂鞭炮,霹雳吧啦火光四溅,年就被吓跑了,火光映红了全家人的笑,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啊!火光里、鞭炮声里红红火火过大年了,那些年的年啊,真是天天在盼啊!
初一开始早起,洗净,穿新衣,喝完奶奶熬的带着青稞香味的奶茶,拜年来,收压岁钱去了!
我的故乡丹噶尔,藏语称之为东科尔,素有青藏高原“海藏咽喉”、“茶马古都”,此间地处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结合部,历史上中原农耕文明与西部草原文化在此相交,唐蕃古道与丝绸南路由此穿越而过,历史上走卒商客往来频繁、商号洋行林立、当铺瓦肆齐全,保存有完整的“歇家”(历史上藏汉民族互市的中间人被称之为“歇家”)风物遗存。
年啊,年!
就这样黄河边的一个小古城,给我的记忆留下了一个长长的、香香的年味,如今每天都有好吃的、每月都有新衣穿,可我的年去了哪儿?腊八过了,腊月二十三也来了,可年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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