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上世纪八十年代高等教育的架构是大学、大专、中专三个层次。每年7月份高考结束后,考生预估自己的分数再填志愿。这种盲填,利弊得失均有极端化的表现。有一飞冲天进好学校喊”蚂蚁高德”的,他敢填又撞了大运;有撞撞跌跌从大学跌进中专的悲情考生。
得益于此,当时的安徽银行学校虽是中专,但录取的考生总分大多偏高,也是异数,可笑傲江湖了!
我的总分数与诸位同学比是较低的,但至今记得新长征突击手班主任章老师事后告知的话,当年她参加录招的。“江前进你能被银行学校录取,一是语文分数高,二是姓名稀奇,三是相貌清秀,四是骨骼清奇。”咳咳,第三点及第四点是瞎编的,笔者武侠小说看多了。章老师原话:“看了你的照片,觉得顺眼。”
这一顺眼,我就在银行学校求学了两年,也有了以下的喜庆⋯⋯
一、逍遥游
完全可以高调地自我表扬, 那时的安徽银行学校物美价廉的伙食,在合肥的大中专院校中,有舍我其谁的嚣张,一道1角5分的“瓠子藏肉 ”,至今思来犹咽口水啊!
在学校中,来自铜陵、安庆、淮南、淮北四人臭味相投并相友。所见略同下,我们这四位江淮儿女(准确说应是江淮儿子)经常性地休息日离开学校,顺着公交线,从五里井、花冲、铜陵路、三里街、明光路、大东门、至逍遥津,一路寻找“苍蝇子”店去感受别样的逍遥(当时,逍遥大多止步在逍遥津应是为财力所困)。
古有曹孟德豪情满满地煮酒论英雄,而今我等酒酣耳热之际,“风声雨声读书声 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 事事关心”。推杯精彩纷呈中,换盏高潮迭起时,我四人的友谊也挡不住地茁壮生长到久远⋯⋯
唉,“少年不识愁滋味”, 以我每个月30元(家中寄20元伙食费,银行学校补助10元)的底子,入不敷出寅吃卯粮是常有的事。估猜,念着兄弟情分,他们三人于我大概是五十步不笑百步的状况。家中汇款单未到时,我只好向关系处的好的其他同学求助。每当借饭菜票时,总是双手合十,口中自言自语:”大恩大德。”这般虔诚,也是“受人滴水之恩 当涌泉相报”的基本态度了!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地循环了n次,这对于我们日后在银行工作管理贷款时,却另有启发。当然,这是无意中的题外话。
有同学对于我们这种有钱喝酒却无钱买饭菜票的离谱行径很不以为然,曾痛心疾首地斥道:“你们这几个家伙,实在搞不懂,有钱买棺材,却无钱抓药吃⋯⋯”
这当头棒喝乍听之下,震耳发聩,有一针下去四人都见血的伤感。恼羞成怒的我们自觉理亏,为此自个儿郁闷好几个小时,但最终还是相逢/视一笑。嘿嘿,我们又不是“容易受伤的女人”⋯⋯故此,自认天生异禀的我们权当此等逆耳忠言为“清风拂山岗”,继续把酒问月,继续逍遥自在乐天真……
二、好为人师
歌手许巍说: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热血中,我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注定无法成行时,少年的我就另辟蹊径,从咬文嚼字开始,安放自己的沸腾青春……
众所周知,种种原因,生活中读/写错/别字的不乏其人。对于这类情形,有视而不见的,有听而不闻的,可当年的我却满怀激情壮怀激烈地认为,直面“白字先生”,救人于水火之中,也是行侠仗义!
于是,那时的我与人掰扯时,居/竟然难分时间场合、少有顾忌颜面情分。而在急公好义大旗的加持下,那些放飞自我令人不快的张扬有意或无意地又放大了许多……
往事总堪惆怅!
上世纪八十年代银校期间课堂上,有徽州籍女老师背靠讲台,用乡音戒诵“自古雄才多磨难 从来纨绔(wan ku)少伟男”时,我自告奋勇地举手报告,纨绔的“绔”字念错了。众目睽睽之下,老师并无不愠之色,她“呵呵”一笑后,义正辞严道:“没错啊,我们家乡话就是这种念法!”顿时,众同学哄堂大笑,我也面红耳赤不已……
若是与若干年后常怀“鸿浩之志”的著名某大校长比较,我的这位中专老师可谓“米粒之珠 也放光华”了……
在我好为人师挥斥方遒的经历中,这也是不多见的一次尴尬!
讲真,迄今为止,我也没搞清楚这位老师是否念错了字,还是借方言一说,打了个马虎眼,就此英明果断地糊弄过去了!
这样也很好,无可奈何之下,我糊涂难得地做了一回“难得糊涂”之人……
往事难以随风!
就这样,激情岁月中,我苦大“愁”深地想着把“栏杆拍遍 无人会 登临意”,不为所动地走着自以为是的路⋯⋯
呜呼,而今反躬自省人生百态世间冷暖,唯有南墙撞多了,西北风灌狠了,号称性情中人的我等才能惊悟并回味人生成长过程中的痛吗?
是啊,“人非圣贤 孰能无过”。因此,无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倘能真正做到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善莫大焉!
三、馄饨的味道
饥饿和寂寞是人类无法释怀的感觉,一为生理,一为心理。二者之间是否相干或相通,众说纷纭各有道理。
普遍而言(辟谷者除外),人们难以忍受或恐惧饥饿。若干年前,国人早晨见面问候时,还仪式感十足地常说:“您吃了吗?”倘有人不按套路回答:“我没吃啊!”问者基本上假装没听见,充其量报以“呵呵”一笑,擦肩而过分道扬镳是必/然须的。
但面对寂寞,触景却能生出不一样的情,譬如有人“寂寞空虚冷”地发出抖音,另有人荡气回肠地唱道:“寂寞让我如此美丽!”
在银行学校求学期间(上世纪八十年代),正是“且歌且行且从容 鲜衣怒马少年时”。若硬说有愁滋味(恋爱失意者别论),十有八九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虽说无暇感受难耐的寂寞,但难受的饥饿却铺天盖地挡不住地袭来,尤以寒夜为甚……
那个年代,众多同学家庭经济仍是较拮据的。可一个月20元毎日三餐在银校是不成问题的,感怀/恩至今……
那么,饥饿从何而来?
班主任章老师曾悲天悯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年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于是乎,晚自习后,众多同学不分男女手拿瓷缸或饭盒聚拢在男生宿舍(一排平房)墙头角落处……
一钩弯月,“七八个星天外”,有馄饨摊赫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银校,也算是生逢其时适逢其会了!
犹记得,男摊主瘦高个子,操安庆口音,不辞辛苦地挑着竹制的(前头是炉灶和水箱,后头是碗勺和佐料)担子,出没星月风雪里。
哦, 南方一带的馄饨自有风情,皮薄如蝉翼,馅少留嚼劲。
寒冬腊月里,炭火明灭中,盯着“洁白似绉纱,外透一点红,轻浮于汤水”的馄饨,我们鼻翼翕动腹中咕噜不已……
待摊主放点葱花,撒点胡椒粉,蘸点带有辣味的猪油,一碗热气腾腾鲜美的馄饨就鲜活地走入了我们的生命中……
有什么饥饿或寂寞不能用一碗馄饨解决呢?那就再来一碗吧!
亚圣孟子曰: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
若是反思圣人之言,我等完全可以呼应“寂寞”一句:“饥饿让我如此与众不同!”……
四、捉泥鳅
泥鳅为底栖鱼类,喜生活于有底淤泥的静水或缓和流水域中,如湖泊、池塘、稻田、沟渠、水库等,号称“水中人参”……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银校,周边多水塘,附近是农田。得天独厚的环境造就了泥鳅、小龙虾随处可见。这些家伙活蹦乱跳地也不避/惧人,肆无忌惮地展示了傍靠银校见多识广的底蕴?
“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这首《捉泥鳅》歌的填词和谱曲皆是侯德健,旋律哀婉,有青春年少时特有的气息。当年我们是当台湾校园歌曲听的,可演唱者包美圣却因该歌曲太像儿歌曾委屈地哭过……
“自己动手 丰衣足食”!我们岂能如歌中所言,眼巴巴地等着跟在所谓的“大哥哥小姐姐们”之后?
城里长大极端如我,虽是“四体不勤 五谷不分”,但捉泥鳅这种新奇稀少的农活还是甘于担当勇于争先的。
撸起袖子挽起裤脚,没轻没重地一脚踩进稻田的稀泥里, 惊起一滩泥鳅的同时,我立感摇晃不定举步维艰。于是,不由自主地怀想起“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的畅爽!
空手捉泥鳅真是一桩技术活!原以为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即可手到擒来,但经常眼睁睁牙痒痒地让泥鳅在紧握的手中溜之大吉。
究其原因,地球人都知道,浑身黏液的泥鳅太滑腻了!
有来自乡野的同学高手现场教学道:“泥鳅怕捧 ,小孩要哄啊!”
犹如醍醐灌顶,我便照葫芦画瓢,紧盯泥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双手相拢成半圆形,轻放慢提,成了!
恍惚中,那熟悉的忧而不伤的《捉泥鳅》之歌曲又缓缓地在我心里响起。今晚,一轮明月一如既往地瞅着银校,但那波光粼粼昼伏夜出泥鳅的稻田还在吗?
五、小龙虾之恋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小河浅塘还没有被污染,银校周边的水塘农田随时随地可见张牙舞爪的小龙虾。那时候人们对小龙虾的爱还比较平淡,远非今日的热情奔放可比。各位看官,可自行脑补“夜市喧嚣大排档 啤酒烧烤小龙虾”之场景。
小龙虾是夜行动物,在晚上是最活跃的,特别是在夏天较温暖的水中。到了凌晨,小龙虾一般都会凌波微“睡”,轻而易举可拈“虾”一笑。但可惜/叹的是,此时此刻我们这些学生也是“夏”眠不觉晓。这正是庐州城外五里井,夜半呼声到梦里……
人是万物之灵长, 办法总比困难多!于是, 夜里9点左右,月白风清中,倦劲困意前,同学们(不包括笔者,这不是笔者的强项,笔者的强项是为同学们鼓与呼)就呼朋引伴地往稻田出发,欲与虾们试比“活”。
这时间的他们,精神抖擞东张西望地寻觅同样欢迸乱舞的小龙虾,用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的强光进行照射,待其出现眩晕和失明状态时,再手到擒来放入先前已经备好的上宽下窄的小铁皮桶中,任其撞声一片……
次日,面对铁皮桶中装有大半多的这些小龙虾时,笔者粉墨/闪亮登场了!嗯,同班同学中会烧菜做饭的难得一见,非我莫属呢?
准备一桶水,加入白醋和食盐,搅拌均匀,放入小龙虾浸泡1~2个小时左右。用刷子或牙刷将龙虾表面刷干净,用剪刀剪去虾头,去除掉脏东西;沿着虾尾巴中间位置折一下,抽取虾线;想要更入味和好剥,再沿着虾背剪破虾壳。
哦,笔者查了一下百度,烧小龙虾之前的风控流程原来如此!
笔者对灯发誓, 将小龙虾用水泡并冲洗干净是绝对做到了,接着就完整无误地放入高温的油锅中加以佐料开始烹炒起来。
至今记得,我与耿姓同学“厨房对话”。我豪情地说:“我是什么菜都敢烧的!”他霸气地答:“只要你敢烧,我是什么都敢吃的!”
现今对照菜谱,这才发现,当时居然省略了许多步骤,心惊胆战愧疚难当之余,我只能双手合十高/直呼:“那时候的我们真是太难了!”
但好在无知如我自学成才烧的小龙虾,更加无畏的同学们吃了并无不适,也变相地应验了一句民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嘘,不用怀疑,笔者一向主张:“讲究卫生,人人有责!”
“拉着你的手,掀起红盖头”,浮想联翩时,银校的小龙虾又生·猛·海·鲜地映入眼帘……
后记
我从青葱岁月走入知天命之年,三十九载,弹指一挥间。再回首,银校的前尘往事仍历历在目,不胜唏嘘。“此情可待成追忆”,不负人生一场醉!
2021年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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