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的角落,有一-丛青青的,矮矮的茉莉。夏时,凉润润,花开时,不说馥郁香浓,却浮动着甜美的雨烟。
每日,阳光偏斜而过的地方,有着一扇白色的窗。近乎象牙白的白,没有规律地布着黄色的,金色的,棕色的,大片的,小块的,重重坠着的,轻轻镶嵌的点。这扇窗是人间炊烟通向天空的码头。每日东方未白,便能看到这窗里有这一个忙的不停的身影。打开液化气,点燃灶台,放上一口锅,细细烹煮。只能听到石台上的板道体播送的《马太福音》和咕嘟咕嘟问闷地顶着锅盖的声音,一切孤寂而喧闹,而流淌在这两甏花白的老婆婆心中的知足与感恩的美好,让这一切显得毫无意义却意义深刻。
没错,这是扇独属于老婆婆的窗。
从山东西去到甘肃,又南下到如今的这个小城,带着- -儿一女。老伴三十年前就走了,女儿又嫁了,虽说在本地却又不居一-户, 不似以往方便。小儿子去外地工作了,留下孙女儿陪了她十六年,如今已经回到父母身边两年了。
这十六年里,她带着孙女儿去了在本地她知道的游玩处。春天,带她踏青赏花,备下新茶陈菊;夏天,带她在院子里纳凉,备好大蒲扇,呼扇呼扇扇走蚊虫;秋天,带着她尝尝这个果儿,那个实儿,备好冰糖雪梨与厚衣;冬天,便同她在家里就讲故事,扫雪烤红薯。小孙女儿从小活泼爱笑,天真可爱,却只粘她奶奶。父母逢年过节回来,却总生疏着不靠近。于是两年前,她父母条件- -允许, 老婆婆便把她送回了父母身边。
也许只有老婆婆知道,平时大大咧咧的小孙女儿会怕打雷,会在梦里抱着小熊不撒手。
儿子感恩老婆婆,更怕老婆婆孤独,便赠了她一只一两个月大的金毛。活泼好动,见人就摇摇尾巴,-排齐整的牙齿和弯弯的嘴角看起来总像是在笑,便取名为笑笑。
老婆婆年轻时勤俭清苦惯了,到而今仍然坚持每个清早拖着小车,穿过一条车水马龙的二十多米的四岔路口的马路,去菜市买菜。早已年迈的她拖起小车来如同背了-块石头,蹒蹒跚珊。这六十多秒的绿灯时间于她而言是相当紧迫,也让路人揪心。
以前的这个时候,她总有小孙女挽着,绿灯倒计时快结束时,有她拉着,竟然觉得两脚生风。不似如今,-步步怯怯的,像是禁不住风的央留。这时候,夜晚的天空雨点坠下,砸到她鼻尖,凉凉的。笑笑嗷呜一声,加快四条腿交换的频率,也边回望着,似乎想要拉着老婆婆快走。要知道,她这时已经是两岁多的大狗狗了。
老婆婆看着笑笑这个急切和关切并存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了孙女儿软软的笑。看到前面的公园,虽欲加快脚步,却也念着奶奶的腿脚不快,按捺住心里的殷切,到了对岸,便同奶奶浅浅- -笑。
就这样,老婆婆在雨点的敲打,笑笑的牵拉下,浅浅的回忆中,将自己的身子不知怎么已经挪过了岸。
笑笑...我们今晚把钱还给小金家,今天早上买菜,稀里糊涂,钱没带....天便不来买菜了。“她低头看着笑笑,却像是自顾自地沉吟着。
好像,这个老婆婆从来没有晚上到过菜市场,也从来没有说过明早不来买菜。
她把伞架在肩上,下颌别着伞柄,歪着头反动蓝色的布钱包。“嘿,明天晴晴回来,在这过整个暑假呢。"
笑笑听到了小主人的名字,开心地摇了摇尾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面颊的释然和深深也浅浅的笑容。
老婆婆是金家的常客,还了钱,人家硬要塞给她一袋子水果,她拗不过,只能接下。她念着人家是小本生意,走到巷尾,让笑笑衔着塑料袋给人家送去。
笑笑完成任务,颠颠地回来,见老婆婆已经坐在一条长椅上,支着伞,凝望着她笑。笑笑跑到她身边,老婆婆温柔的抚摸着笑笑,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缓慢,似乎是在...
老婆婆歇歇脚,又领着笑笑回家了。萧萧雨夜,一人一狗足矣。
翌日傍晚,孙女回来了,她看到奶奶和衣睡在床上,面带笑容。她推推奶奶想叫醒她,却发现她那柔软的身体温度浅浅的,留有余温。
又是一个雨天,孙女穿着洁白如茉莉的裙子,抱着笑笑,静静地看着窗前的绿叶一点一点被雨水锻成深绿。如同,她,的一生。
光阴倒流,一个身着蓝印衣裳的少女,一个梅子青黄时期的爽朗笑颜。他,把他手.上的茉莉花别在她的发间,连同绿叶,久久不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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