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大学,我是以“流氓”、“非主流”的标签身份混迹在其他大学生中间的。
长头发,斜刘海,非黑即白的衣着装扮,外加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看起来与主流大学生格格不入。因此也我经常被其他同学笑称“流氓”、“非主流”。
刚开始我还乐做“流氓”,倒不是为了衬托我与众不同,标新立异。而是“流氓”这个标签有时候很好用。比如外出乘车,买东西,或者和社会上人打交道的时候,我都不会说我是在校大学生,而是表现成一个早已下学吊儿郎当的社会混混。这样做只是为了更好保护我自己,因为我知道学生和混混在社会上的待遇是很不一样的。
这不像刚考上大学,左邻右舍来祝贺夸奖一样,会称赞家里居然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相反,学生群体在社会上往往是被认为比较好骗的弱势群体。这不是我的个人看法,因为我不止一次听到“学生的钱最好挣”、“坑的就是大学生”这种话;也不止一次看到一些乞讨者、推销者、经商者想方设法的在大学生身上获利的行为。因此,我觉得我能成为他们眼中的“流氓”还是很骄傲的。
此外,我倒感觉“流氓”比大多数学生会办事,重情义,相处起来更容易也更能学到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当然这是我个人根据我和身边朋友同学的相处得出的感悟。另一方面,被别人取笑的多了,我也就习以为常懒的解释了。但至少我这个“流氓”没做过什么卑鄙龌龊有伤大雅之事。
后来我决定要跟随时代步伐,融入大众审美。于是我露出了脚踝,穿起了小腿裤,剪了头发,做了发型。这种我自以为潮流随大众的打扮却让我很不自在,但却被别人夸做会穿衣,年轻化了。
于是我从“流氓”转变成了一名“主流”大学生。
经过大学三四年的洗礼,现在的我为能褪去那些“非主流”、“流氓”的标签而沾沾自喜。想想自己以前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土里土气。马上告别校园步入社会了,真的庆幸大学改变了我的样子,让我能和其他大学生一样以一个大学生该有的样子融入社会。
然而,当我做好准备步入社会时,竟又被小学生给上了一节“社会入门必修课”!
暂别大学之际,小学生却给上我最后一课周五下午,和屈老师约好陪她去教小朋友们抖空竹。抖空竹我是不会的,但是帮屈老师拍几张课堂照片,帮小朋友们解个绳结我还是可以的。
我们提前十几分钟到达屈老师的教学场地——一块空旷的地方外加一张桌子两条板凳,然后静候小朋友们的到来。
不一会儿,小朋友们便从四周蜂拥而至,屈老师看了一下时间,就让我帮忙点名开始上课。其中有个小女孩因生病不能上课,屈老师就安排她坐在板凳上休息。
刚把队形整好,最右边一列的一个小男孩便“哇”的一声哭了。屈老师急忙过去询问情况,原来是他空竹的线头开了,绳子掉了出来。屈老师招呼我过去帮忙解决一下,我就把那个小男孩拉到桌子旁边,用工具把线头重新系了一下。那个小男孩还一直哭,不停的用袖口擦拭眼泪。原本我想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但是怕他听不懂,何况这个年龄阶段怕是只有哭才能解决问题。我安慰了他一会,看他停止了哭泣,就让他重新归队继续上课了。
没两分钟,那个小男生又嚎啕大哭起来,屈老师又过去问了一下情况,原来他被旁边的同学欺负了。屈老师又招呼我过去,说这个事情交给我处理,她继续上课。我把他们两个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
“他欺负我。”那个哭的小男孩怒吼了一声,又嚎啕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欺负他?”我问那个欺负者。
“我没有欺负他,他冤枉我。”
“你就有欺负我,你自己有空竹,为什么还玩我的空竹!”那个哭的男孩还没等欺负者说完就抢喊道。
“你为什么玩人家的空竹,不玩你自己的?”我问那个欺负者。
“他的空竹比我的好,转的比我的快。”那个欺负者玩弄着手指低头说道。
我把被欺负者的空竹还给他,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不哭后,就让他先去上课,把那个欺负同学者留了下来,我要跟他单独谈谈!
可是谈什么呢?跟他讲大道理,怕是人家都听不懂;给他两脚让他尝尝被欺负的滋味,哪怕是使不得的。早过了“棒子下面出人才”的时代,要是换做我小时候,我早被我妈打的满地打滚了。现在的孩子都是宝,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当神一样“供奉”着。
那个小男孩一直低着头,玩弄着手指,等我发话。想来可笑,我竟被一个小屁孩搞得束手无策。我也一直盯着那个小男生看,后来我真笑了,笑的很尴尬,很无奈,又很怀念。最后只说了几句“你玩你自己的东西,不能抢别人的东西,人家的空竹好,是人家爸妈给买的,你想要好的就自己争取,记住以后不能再欺负同学!赶紧上课去吧”。那个欺负同学者没给我一点回应,直接就走掉了。我摇头苦笑,但是感觉他很有个性!
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坐在凳子上帮他们解绳结,他们的绳子老是打结,同一个人十分钟之内就能找我解三次绳结。那个爱哭的同学找我解过,但是那个欺负同学的却一次也没有。
这群小孩很皮,有个穿红色衣服的小男孩因为我帮他解绳结最多,还跟我尬聊了一会。之后他和那个请假的小女生总是悄咪咪跑到我背后打我一下,然后笑着跑开,轮流交替,以为我没发觉他们。
而我却一直在观察那个欺负者和被欺负者的表现。
被欺负者总是跟在屈老师的身边,学不会就发脾气大哭,屈老师只得手把手教学。那个欺负者就一个人在玩,偶尔过来几个小女生或者小男生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玩,但是他不是正经的在学,而且很随意的把空竹扔过来扔过去的。还把空竹在空中甩来甩去,不让同学们接近他的那片区域,那样子就像在“耍流氓”。
我怕他误伤同学,就过去提醒他,刚好他绳子打结,坐在地上解绳结。我问他需不需要我帮他解,他很坚定的说不用,他自己可以解开。人家也确实解开了。
屈老师招呼大家聚集起来演示新动作的时候,那个“耍流氓”的欺负同学者一马当先冲过去,站在最前面听着屈老师的讲解,而那个被欺负者则远远的站在人群外,看几眼老师,然后自己摆弄着空竹,好像给人一种现学现卖的感觉。而那个红衣小男孩和生病的小女生则依旧围着我打闹。
讲解完新内容,屈老师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大家排好队形,开始总结和发放奖励。
不出所料,那个爱哭的被欺负者拿到了一朵小红花,理由是勤奋努力,而那个欺负者没有任何奖励。
我有股冲动,想让屈老师奖赏欺负者一朵小红花,理由当然不是他会欺负同学,而是只有他没让我帮忙解绳结,而是靠自己完成。我觉得这点应该非常奖励。但是最后我没有这么做。
下课后,那个欺负同学者看到屈老师落在地上装有红花的袋子,就捡起来拿去还给屈老师。我让他先给我他都不理,而是要亲自交到屈老师手里。其他同学都拿了东西跑回了教室,而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小男孩却跟着我们走到桌子那边。刚开始我以为他是拿东西,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瞠目结舌。
“老师,你能不能也给我一朵小红花啊?”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小男孩歪着脑袋委屈巴巴的说道。
“为什么要我给你小红花啊,你课堂表现很好吗还是我教的你都学会了啊?”屈老师笑问道。
“别人都有好几朵小红花了,我就一两个,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朵啊”小男孩玩弄着衣服,咬着嘴唇说道。
屈老师最后耐不住这小家伙的软磨硬泡,又为了鼓励他努力学习就给了他一朵小红花。拿到花后,小男孩立马开心的跑走了。
我哈哈一笑,这么小就懂得走后门?
屈老师等小男孩走后,竟然委屈的掉眼泪了。哭诉自己耗了这么多心血,怎么效果就那么差,有的小孩一点自信心都没有,就会破罐子破摔,要怎么培养他们的自信心嘛。又联系自身说她小时候的自信心都是被父母打垮的,现在自己已经是鼓励式的教学了,因为自己知道鼓励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但是明显还不太够。
我安慰屈老师教学不要急,我可以帮她一起分析分析问题,也同时了解了一下这群小朋友的个人情况。让我出乎意料或者意料之中的是那个欺负者竟然是班里数一数二学的最快最好的,而那个最勤奋同时爱哭鼻子的被欺负者却是最没自信学的较差的一个。
于是我从管理分配、教学方式、赏罚制度等方面给她提了我的建议。屈老师听后破泣而笑,不停的感谢我的帮忙和建议。
但同时,我也感谢屈老师,我告诉她我今天竟然被小学生给上了一课。
她很诧异。
大学临近毕业,出了大学我就进了社会学堂。对社会学知之甚少又经验紧缺的我来说,无非成了社会学堂的一名小学生。某一刻,我真把自己想象成了那群小朋友中的一个,但是处境却换成了我即将踏入的社会。在那个环境里,有靠别人的,有走后门的,也有完全靠自己的。靠别人的往往是大众认为的别人家小孩,勤奋努力听话乖巧。走后门的往往背地里投机取巧,以此到达自己的目的。而靠自己的往往被解读成不听话特立独行的“流氓混混”。倒不是我内心有多黑暗,把天真烂漫的孩子们一个个解读成这么邪恶的人。而是我在向自己灌输思想,扪心自问想成为哪一种小学生。
我没有让屈老师给那个欺负者小红花,是因为我把自己想象成了他,别人看不到的努力付出总要得到肯定吗?非要让别人来肯定你的价值所在才有意义吗?
也许我不会遇到那个想给我红花的人,但是我想成为那个靠自己解绳结肯定自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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