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周子先彻夜未眠,他的心里不安,深感这件事情万万拖不得,世上许多的小事往往是一拖沓就成了大事。
他想若是写信去问情况,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四五天,要是送信的人再耽误些时日,可能还得一个星期。周子先反复思虑,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市里,尽管他还不认识那个叫李国平的人。
周子先起床后,喝了一碗粥,他私下与秋奶奶商量了要去市里的事。秋奶奶除了感谢之外,并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只预备了些干粮,让他们在路上充饥。
周子先看了看小乐说:“小乐,我去市里办事,你好好跟着秋奶奶,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小乐也看着周子先,慢吞吞地说:“你…你是去找我爹吗?”
周子先和秋奶奶有些诧异,互相对望一眼,秋奶奶轻轻地摇了摇头。
周子先微笑着说:“小乐,我是去市里找一位朋友,当然了,如果有时间,我也可以去找找你父亲?你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吗?”
小乐摇摇头,不再说话,神情透着股熟悉的忧郁。周子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心里隐隐有些不舍。秋奶奶让周子先拿上干粮赶路,说小乐有自己照看,不必担心。
周子先出了秋奶奶家里往景平家里去。周子先对李国平不熟悉,他得找上李景平一块去。景平和国平是同学,两人从小要好。李景平刚吃完早饭,准备要去农场上工。
周子先将信里的情况告知了景平。李景平也担心起来,想了一下决定陪同周子先,他将村里的事交给他的堂弟,也是村里的会计李景春。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人匆匆上路。
去市里必须要到泠江县乘车。
在车上,李景平和周子先聊起很多关于李国平的往事。李国平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平常寡言少语,从不惹是生非,他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得罪了人,两人猜想了许多可能,不过,大多是不好的。
李国平能去市里的榨油厂工作是靠李景平、张路生的帮助,李景平的推荐,张路生介绍的工厂。
古陵市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地域广,分好几个城区。李国平的工厂就在城市的中心地带。周子先和李景平下了车,一路上对城市的繁华毫无兴趣。周子先出生省城,早已见识过,李景平去的地方多,也是见多不怪。
不过,如今的古陵市比以往大为不同,它的繁华下仿佛有一股热潮,这样的热潮让人着迷。
周子先向人打听信封上的地址,恰巧碰见有人在街上高喊着什么口号。
队伍的中间是个中年人,戴了副眼镜,神色暗淡,中年人被反绑着手,胸前挂着个牌子,头上戴着白色高纸帽,一路让人群推搡着前行。
周子先停下脚步张望着,看着这一幕,他又在想:如果我那时留在省城的话,这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周子先听着他们的言语,心里忽然想道:
人生活在大时代里,无不跟随洪流在走。人云亦云,真真假假,谁都甭想置身事外,谁也都无法置身事外。为了保护自己,大多人可以站在人多的一边,以得到大众的支持,至于是是非非什么的,已不再重要,也有那一味抗争的人,不过都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人聪明的地方之一在于吸取教训。
当然了,世界也从不会缺少充当英雄的愣头青。
李景平打听到地址,扯着周子先走,周子先却还想跟着队伍,看看到底去哪里,会发生什么。李景平知道后面也没有什么好事,好说歹说,周子先才没有跟去。
榨油厂的工厂车间很大,市中附近的城镇上交来的油茶籽大多放在这里榨。
周子先和李景平进了厂,眼前的工厂全然没有生机。机器停了工,几个工人在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油茶籽。周子先和李景平刚想过去问问,身后一人叫住了他们。
“你们什么人?”
周子先和李景平扭头,看见那人估摸着二十岁左右,戴着副眼镜,手臂上套着顶红袖章,昂着头,板着脸地瞪着他们。
李景平笑着迎上去说:“你好,同志,我们来找李国平,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年轻人一听李国平,脸色有些变化,不屑地说:“你们是他什么人?”
周子先说:“我们是他家里的亲戚。”
那人冷哼了一声说:“我以为他家里人都不管他死活了咯!他不在这里!”
李景平急忙问:“他去了哪里?”
那人又说:“关了几天,送到城西挖煤去了!”
周子先实在看不惯年轻人的态度,忍不住地上去逼近了说:“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好好地抓什么人,看工厂这样,也是你们弄的吧?”
年轻人见周子先和李景平身材高大,有些胆颤地说:“你想干什么,你没看我手臂上的红袖章吗?我们可是奉命行事,他带头闹事,当然要受到惩罚。怎样?你还想打我不曾?”
李景平拉住周子先的手,他知道这些人惹不起,他们虽然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当这鸡毛是正义的鸡毛,确切地说那已不是鸡毛了。
周子先指着年轻人的鼻子说:“你们走着瞧!”
那人急了,大声地吼道:“你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叫人抓你。”
李景平一边扯着周子先往外走,一边陪着笑脸说:“同志,你别生气,他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我来劝他。”
那人也不知道眼前人的底细,不敢真叫人。他们这些人精明得很,瞧周子先打扮不同,不像乡下人,又丝毫不惧怕他,想着肯定有什么后台。
“快带着他出去吧。”
他朝着李景平恶狠狠地说。
李景平半推着周子先出了厂。
“你不拦着我,我就给他一耳光。”
周子先啐了一口说。
“你说什么呢?你真以为我不敢抓你!”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他们身后。
李景平吓了一跳,忙道歉地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们不说了!”
赶往城西的路上,李景平才缓缓地说道:“周子先,你的臭脾气又犯了,还好我跟着来了!若是你一个人来,还没有问清楚国平的情况,你自己都得陷到这里。”
周子先忿忿地说:“不是这话,你瞧瞧那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事,真是欠教训。”
李景平看了一眼周子先说“别说了,更离谱的事你还不知道呢!唉!公道自在人心,浪潮终将退去。”
两人匆忙地穿过一条小巷,去往那座城西煤矿,一路上对李国平的担心又添了几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