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有人说:“再过半个月就放假回家过年咯!”语气间,渗透满满的期盼和喜悦。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拉开了我记忆的闸门,曾几何时,那年那月,我,在异乡街头,也是这样魂牵梦绕的思念我的家乡,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回家的日子。
那时候不能提前订票,工厂放假的日期也是临时决定的,一般都是小年夜前后,根据老板手中的订单来的。有时候,看到临近工厂的老乡们都收着行囊回家,好像刑期已满的囚犯被释放回家,而自己还在黑压压的牢房里守候着日月。为求财而出远门的初衷抛之脑后,心早已飞到八千里之外,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快点回家!平时都被哄抢的工作任务,此时都是令人憎恶的;平时轰响不停的机器马达,此刻像头拉不动车的老牛,举步为艰。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受控制不听使唤,就连一年难得几次去餐馆炒来的小菜,吃着也是索然无味。那几日,说度日如年一点都不夸张。
熬过最后几天,终于有了放假的确信。年轻同事带着全车间老乡的殷切嘱咐直奔火车站,去买回家的票。
有一年,老乡老早得到小道消息,可以坐他们组织的私人包车回家,这样省得跑到挤破人头的火车站去转车。受够了挤车的苦,有这消息我们万分兴奋。
大清早,包车老板便派车来接我们。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把我们安置在一间黑暗的民房里,说是别处还有几个老乡,让我们稍微等会。大清早的喜悦和兴奋还没有退却,一想到过会就能出发,心情美得不得了。置身一个崭新的地方,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等到中午一点钟,肚子咕咕叫着抗议了,新鲜感和喜悦感开始消散,关于车怎么还不来的问题,由开始的关心到询问到后来的催促,最后是住在民房里的老乡见势不妙,抓出年初从家带来还没吃完的干咸菜和辣椒皮,滚咆咆炖了一锅,大家舒服的吃一顿。吃饱了,焦虑感稍微有所减缓,司机也免去了不停被逼问的麻烦。
整整一下午,一群守在一起盼车都盼出幻觉的老乡,还是没盼到。反正天也快黑了,大家也不吵不闹了,很识趣地淘米洗菜准备晚饭。干脆,吃饱饱地等,总不至于要把我们扔这过夜吧。
就在我们不紧不慢吃着的时候,有人传信来,说要出发了,大家赶快走。碗筷几乎同一时间搁下,大伙纷纷揪紧自己的蛇皮袋,那是在外一年的成果,里面积攒着一年来对家人的各种思念。谁都是大包小包,不想让自己剩下一丝力气,不想在异乡留下一丝遗憾。车子不在眼前,带队的人说在前面一点,跟着走。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跟着跑就行。
跑了半小时,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多少岁,只知道打那次以后我就在家里,再也没出去了。好多年后,我才20岁。那时候的时光,多么稚嫩啊!
妈妈把两个较轻的包裹给我,一个是跟我人差不多高大的棉絮,一个是我精挑细选选了好几个月才买的密码箱。因为有拉杆有轮子,不需要费很大的力就能前进,拉杆上又夹了个沉重的小袋子。反正,我还能动。可是,由于队伍前进速度太快,大家都在赶着拼命,后面好像有洪水猛兽马上就要追来,我拼命跑,不敢掉队。
前面十几分钟还好,后面走的十几分钟,全是黑灯瞎火的,还是一直在上坡。完全不知道到了哪。只是不停听到有人催,总听到前面说快了,就要到了,就是迟迟没到。爬到半山腰一座老庙门口,终于到了。十几个人,蜂拥而上,里应外合联手抢座位。我一会被挤进去一点,一会又被挤出来一点,卡在人堆里,不能左右。看一眼黑乎乎的寺庙,脑门里忍不住拉开关于幽灵鬼魅的浮想,汗毛直竖头皮发紧。大晚上的,虽然累得只剩半条命,庆幸还有这个拥挤的人堆,让我没有恐惧。
后来才知道,这是一趟黑车,为了避免当地部门的打击,必须在黑灯瞎火十分偏僻的地方上车。否则,被车管所抓去,会有很重的处罚。
只是,这趟艰难的回家记忆,过去十多年了,仍然刻骨铭心。多少年了,每到年关,就会想起那些归心似箭的游子们,你们回来的旅途,是都顺畅?
愿你们,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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