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至今，八年有余。细细想，最喜欢的是校园里的傍晚时分和静悄悄的深夜。
傍晚放学的铃声响过后，整个校园都沸腾了，广播里的声音，怎样都比不过孩子们放飞时的欢呼。有拖着书包腋下夹着衣服的；有袖子从包里钻出来晃荡着的；还有脚步跟不上飞快的身心，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还哈哈大笑的，在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被他们感染到。
或是自己太过“贪心”，我总想他们可以每天都这样开开心心。
但也许是“居安思危”作怪吧，我挺怕这样的快乐太过短暂，不能铺满每个人那长长的人生路。
时常扪心自问：我能教给孩子们什么呢？问题已经久远，也已经问了自己太多太多遍。
通过阅读，我同他们一道寻找幸福的途径；通过行走，我用身体去探求生命里的精彩与可能，然后把这些都带进我与他们的世界。为了探求他们今日成绩差之缘由，我把古溪的角角落落都走了个遍，记录下家访时家长们的一言一语，最后发现多数学生的今日之果多有前日之因。我用每日休息前一个多小时，陪伴他们进行补缺补差，期待着他们能有哪怕一点点的收获。
班上有几个小男生，比较淘气，时常闹出点事来，让我大伤脑筋。一日，大家的任务完成后，陆陆续续都回去了。教室里就只剩下这几名男生了。
同两位女孩子回寝室的路上，她们说：“老班，你为什么要对他们这样子？我觉得他们比我们还惨。反正他们也不打算考高中的。有的人都已经决定了。”
“哈哈，要是这样想，那当班主任该是多轻松的一件事。可是这样做是多么的不负责任啊。其实你们可以把思路再拓宽一点去想这个问题，我们不能把教育维持在中考这一个维度。如果就在这一个维度去想事情，以他们的成绩，确实没什么希望考上高中，而且他们的心理发展水平也慢。可是你们也知道，人生要面对的有很多很多。需要做很多的准备，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在他们身上播个种子，比如勤奋、乐观、大度、谦和之类的。不也是我应该教给他们的？”
她们回了寝室，我又去了办公室听剩下的男生们读英语书。
这其中看上去很机灵的一个孩子，平常话特别多。七年级的时候同学们还笑话他这么大的人还常哭着要回家，这事学校里的很多老师也都知道。逮着个机会，我和他聊过才知道。原来这次是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他总担心，就想回家看看。第二日我在班上说：”我们大家都不应该再笑他了，他可是担心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周末回家，他发信息给我说：“老师，我再不哭了。之后倒也真的再也没有因为想家哭过了。
还有一虎头虎脑的孩子，个子高高，挺壮实的，曾有一次闹脾气，爷爷奶奶晚上连夜赶来看他。从他爷爷那里我了解到，他在家的时候半夜饿了，还要打电话喊奶奶起来做吃的。之后，我就常对他唠叨：“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了。你都这么大了，不是楼下的二年级了。”慢慢的他改了这些，后来还常因为语文作业书写认真，受到老师的表扬。
办公室门开着，一教师走了进来，看着这种场景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哦？”
我不知道怎么去接，这样去“逼着”学不来的学生学习，他是不赞成的，他的想法就是前几分钟那两位女生的想法。
不怪他人有这样的念头，连我也常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无用功？
学校四周我喜欢看的还是山，有清晨羞掩的，有迷蒙细雨里的，有金光灿烂夕阳里的。等大家都睡了，我站在学生寝室楼上，望向对面的山林，白天是美的，深夜里也静悄悄的了。有很多的问题，要这样安宁才能捕捉到来自天地间的回应——定然不是无用功。
就像三年的时间，不足够一棵树成材，却足够我们在孩子的心田里播下一颗颗种子，给胆怯的孩子，播下勇敢的种子；给懒惰的孩子，播下勤奋的种子；给自负的孩子，播下谦和的种子；给心胸狭小的孩子，播下包容大度的种子。
想想自己的工作是那么的平凡，却又总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渴望——种子破土，成苗生根。这许多年的光阴累积，叫我常常不禁感叹：啊！园丁！是谁想的词？竟这般贴切。（202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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