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命运的人,必将承受命运的折磨。庄子很不幸,看透了命运。
庄子在蒙城担任漆园吏的时候,那时他刚过三十岁,还很年轻,拿着弹弓去弹鸟,忘记真身又忘记真性,颓然若失,遭遇了栗林守园人的侮辱。
他在《人间世》里写道: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战国诸侯纷争不断,人命如草,杀完一片,又长出一片。一个人要在这艰难的人世间幸存,怎能没有一副铠甲、和一串蕉呢?
庄子的铠甲不是可以原地复活的春哥甲,也不是可以反弹伤害的荆棘甲。庄子以无为和无用为甲,什么是无用和无为呢?就是不掺合,不掺合是说,你一直找不到砍他的理由。如果你强行砍庄子一刀,你往往并不知道砍上没有。不掺合是说,做好事与做坏事时一定要谨慎,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做完好事后的第一件动作就是忘掉它,你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免受刑罚之苦,才可以去做坏事。三国时候东吴的一个赵母嫁女儿,女儿离开时,赵母告诫她说:千万不要做好事。女儿问:不做好事,难道做恶事吗?赵母回答说:好事都不要做,何况是恶事呢?
我要耗费形体去做好事,然后等待人人夸赞吗?当我宣扬自己的长处时,就衬托出别人的短处了。人恶胜己,我怎能不引起别人的怨恨呢?在别人的怨恨里,我又怎能得以保全形体,养生终年呢?
庄子辞职的时候,没有人理解他,他也并不需要别人理解。庄子的知己不是惠子,是一棵充当社神的栎树。陈二毛常常想,有一棵树做知己,也比一个知己也没有要强上许多。要知道很多人一个知己也没有呢。庄子的知己是一棵什么树呢?它与庄子有同样的铠甲。它巨大无比,树荫可遮蔽三千个老太太齐整得跳广场舞。许多人穿越大半个齐国去看它。对于人类,它是一棵没用的散木,拿它做船会沉没、做器具会毁坏、做房柱就会长虫。正因为它没有用,所以才能不被砍伐,才能保持生长。有人会问了,如果栎树追求无为和无用,为什么它会充当社神呢?庄子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庄子带着弟子去做客,主人要宰鹅招待。对于那家的鹅来说,大思想家庄子无疑是天降杀星,是自己短暂的鹅生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人。两只鹅一只会叫,一只不会叫,不会叫的鹅因为其无用而被杀掉。树木因无用而幸存,鹅却因为无用而被杀死。估计很多人已经在质疑无用之铠的可靠性。殊不知无用与无用之间也存在着诸多分别。
这是因为庄子的无用无为不是指当废物点心,而是不要去故意显露自己的能耐。这就叫做“处于无用与有用之间、合于大道而并非真正与大道相合”。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终身役役而不知所归。人一生出形体,就在尘世中消磨,与外物相互伤害与摩擦,终身劳碌奔忙、疲惫困苦而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这样不是很可悲吗?停止吧,停止吧。
停止吧。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人们吃面,人们拿着弹弓去弹鸟,人们剥开香蕉,猴子捉打嬉戏,猫擦出静电,风吹过柳枝。你应该吃面,应该剥开香蕉,应该擦出静电,应该吹过柳枝,应该与友人嬉戏,你的形体泯于众人,而你的心神却遨游于尘世之外,归于精纯浑朴,包容万物。你,就是你自己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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