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流的下游,整个河滩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它们虽大小不一,颜色各异,但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呈现出圆或近似圆的形状。且溯源而上,越往上体量便越大,顺流而下,越往下体量便越小,直至成为细面似的沙子。
于是我想,这些圆石头,它们的生母一定是河流发源处的巍巍大山,它们出生时一定经历了震撼人心,惊天动地的悸动。而且当初它们的大会让它们有资格个个不可一世,个个乖戾暴怒,个个不同凡响,令人惊恐;它的形状千奇百怪,天生的性格纵容它们块块峥嵘,块块争奇,使人叹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造化之奇妙至此才刚刚开始,几千万年,甚至多少亿年间,每一次洪水泛滥,都伴随着他们的每一次重生。曾经的千奇万怪,曾经的殊途异生都在一次次的洪流摧促下,在同伴的拥挤下,碾压下,争竞下,情愿或不情愿,认真或马虎地走向大同。原来的棱角没有了,原来的庞大没有了,只剩下圆滚滚的一坨,沉甸甸的一球。他们躺满了河沟,连一丁点喘息声也没有,相拥着,相抱着,对视着,默然地感叹着、静静地忧伤着、悄悄地倾诉着。它们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在不太遥远的地方,挖沙人正努力挖掘它们的尸骸;已经默认了每一个似曾相识的自己:不小不了,不圆不休。
人啊,也同这沙石,起初都在讲个性、独立,都愿标新立异,都想旁逸斜出,都愿不同凡响,但到老了一回头,我们发现人人都是一个球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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