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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电话，那个机械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播报“该用户已关机”。

儿子头一次，在她眼前消失。

有句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觉得对儿子来说，她这个妈妈足够“长情”。

小学的时候，为了陪他做作业，六年，她从没看过电视；初中，拿英语来说吧，是她陪儿子学的，每一个单词，她都有帮儿子听写过；高中，她无意间听儿子提到《推拿》这部小说，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语文老师，为什么要推荐这样的书给学生看。（《推拿》是当代作家毕飞宇创作的长篇小说，是一部关于“尊严”的小说，毕飞宇以小说的方式，表达着盲人的自强、自爱、自重、自尊。 2011年，《推拿》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

儿子上大学了，她自然要送去学校。年假加上请假，她在儿子学校旁的宾馆住了一个月，陪了儿子一个月。那时的校园出入还算自由，她天天都在校园里看儿子上课认真听讲、课间跟同学聊天，放学了，和儿子一块去吃饭，她觉得儿子多么幸福！

大学四年，她每年都有一两个月去陪儿子，直把那家宾馆住成了自家一般。

大学四年，她每天晚上都陪儿子，隔空相陪，儿子不打电话来说“晚安”，她就不睡觉。电话，一定是打电话，别的方式不算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个女生潜入了儿子的生活。

她有儿子的所有的密码，她看QQ记录，知道儿子把自己寄给他的月饼寄了一半去给那个女生。那些月饼，可是特意去定做的！是儿子最爱的口味。

她看QQ知道，那个女生其实是高中同一届不同班的同学，加儿子的时候，说是跟语文老师很要好的，儿子又很信赖语文老师（两个班的语文老师同为一人）。哼，如果不是这样，儿子不会随便加她的。

她看QQ还知道，一开始女孩是问儿子一些电脑的问题，接下来，就什么乱七八糟都有，追星、电影、音乐、诗歌、吃喝玩乐……

她看QQ还知道，女孩天天发信息给儿子……

一个假期，她提出，让儿子约女生见个面。“你可以约她出来喝喝奶茶之类呀！”儿子支支吾吾。

她再追问，儿子说，女生不愿意出来。

又一个假期，她又建议儿子约女生，同样的结果。

为什么不愿意出来？鬼鬼祟祟，心里有鬼。她对女生愈发不满了。她对儿子表示，她不喜欢那个女生跟他这样的交往方式。叫儿子不要理那女生了。

儿子答应了。

QQ真的也不见了女孩的踪迹。

儿子读研了，假期回家。一天晚上，他洗澡的时候，她走进儿子的房间，看见桌面上的手机在一闪一闪不断有信息进来。

她一看，心一惊，是那个女生，儿子开了个小号！

第二天，他对儿子说：“宝宝，妈妈看了你跟她的聊天记录。我还是希望她从你的生活中消失！”

儿子很平静地问为什么。

这是儿子第一次对她的要求提出怀疑。

她说，因为你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妈妈不喜欢这种方式。

儿子说：“没什么呀，网友不也是这样吗？”

这也是儿子第一次反驳她。

“她这样每天发一堆堆信息给你，她会慢慢侵蚀你的生活。宝宝，你明白吗？”

“妈妈，我不明白。我跟她就是普通的朋友。”

“总之，你答应我，让她消失。”

……

然后，风平浪静。假期里，儿子对她还是如以前一样关心体贴；开学了，依然是每天道晚安。

儿子到德国读博，是计划之中的事。她早早就做了方方面面的准备。

按照计划中的时间，儿子应该到达目的地了，于是她拨打电话。关机。

隔了一天，依然关机。

第三天，还没开机。

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拨号。

也许，下一刻儿子就开机；也许，不知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