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与爱情》是德国“狂飙突进”运动代表作之一，它通过描写一个被巨大阴谋笼罩的爱情故事，展现了新兴市民阶级与封建贵族阶级的矛盾冲突，表露出强烈的反封建精神。其中露意丝与弥尔芙特夫人两个女性形象洋溢着夺目色彩，体现出女性的觉醒意识。她们爱着同一个男子——斐迪南，这三人因爱而生的纠葛被作者描写得极具张力，扣人心弦。
一、露意丝——恪守秩序的虔诚者
《阴谋与爱情》最初的名字为《露意丝·米勒》，可见女主人公是本剧着重刻画的形象，是全剧的灵魂人物。同斐迪南的狂热的炽烈的爱情不同，露意丝对待爱情的态度更加清醒理性。在他们的爱情第一次受到阻挠的时候，露意丝在巨大的阶级差异面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对这份爱情失掉些信心。她既憎恨这无意义的矫饰：“当等级差别的篱笆垮掉以后——当出身微贱的皮壳从我们身上剥落以后——人又纯粹是人。”[1]12又意识到这巨大的鸿沟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弱小：“我看见了我的未来——荣誉的呼唤——你的前程——你的父亲——我的一无所有。”[1]14她怯懦吗？但在第六场，面对宰相的诘问，她明明是如此勇敢：“我从不管什么少爷不少爷。从11月起，斐迪南·封·瓦尔特就来家里看我。”[1]50她从不觉得贵族阶级比谁高一等，斐迪南就是斐迪南，没有别的。更没有想享尽荣华的心思，面对弥尔芙特夫人开出的交换条件也不屑一顾。她的挣扎在于，她的生命里不仅仅有着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有着家庭的责任，有着社会道德的束缚。而这一切皆来自于她所处的市民阶级，是哺育她长大的乳汁，也是禁锢她灵魂的枷锁。她信守着违心的誓言，在爱情与责任之间痛苦挣扎，站在凹陷的天平的中间，面对向她压来的两颗巨石，唯有寻求一死，才能不负许下的誓言，不负恋人的真挚情感。被逼到绝境的她发出字字泣血的呐喊：“爸爸！世人总说我们女性是娇嫩的，脆弱的。别再相信这种话。在一只蜘蛛面前我们是会吓得发抖；可那带来腐烂和毁灭的黑色巨魔，我们却可以玩儿似的搂进怀里。”[1]112露意丝临死的一刻说的是：“救世主临终时会宽恕一切人——愿你和他也得到宽恕。”[1]136露意丝到最后仍选择寻求象征着秩序与光明的救世主的庇护，请求宽恕杀害自己的凶手。她将希望寄托在救世主，一个虚幻飘渺的形象上。但怎么能指责她懦弱呢？处在囚徒一般的困境里，若精神无所寄托，又将何去何从？她是无辜的、美丽的，她以一个殉道者的姿态死去，她的圣洁无瑕在这一刻达到完满。
二、斐迪南——渴望自由的抗争者
斐迪南的意义，在于他是全剧唯一一个纯粹的追求者与抗争者。那是黑暗而阶级森严的时代，“宰相”们只知玩弄权术，“伍尔穆”们无恶不作，“米勒”们虽有自己的原则却惧怕权贵，哪怕是纯洁美好的“露易丝”，也终于“从狂热而近乎盲目的爱情中苏醒过来，意识到亲情的重要与自身的责任”。[2]斐迪南无疑是热烈的纯粹的，但同时他也有局限性。斐迪南出生贵族，自幼享受到阶级所带来的利益，接触到启蒙运动的思想，追求自由平等，他可以无所顾忌抛弃名利、责任，只为他所向往的纯洁的爱情。在这样澎湃的爱意里，露意丝成为自由的化身，成为他的一切。也可以说，他爱的已经不是露意丝本身，而是他投射在她身上的无尽美好的幻想。面对恋人在现实面前的苦闷烦恼，斐迪南没有安抚她，而是指责她：“要是你全心全意地爱我，哪来时间去琢磨那些事？我呢，一到你身旁，整个理智都融化为了对你的注视，一离开你又化作对你的梦想——可你在爱我的同时还能头脑清醒？——你真该害羞！你为那些想法而苦闷的一分一秒，都是对你年轻爱人的剥夺和背叛！”[1]14显然这位贵公子对待这份感情是天真的，将爱情视为生命的一切：“我什么也不畏惧——什么也不害怕——只怕你的爱情有了限度。”[1]14他将这场“爱情保卫战”看作是与世俗决裂的标志：“我的决心与世俗的偏见势不两立！——让我们看看，能永远存在下去的是时尚，或是人的本性。”[1]43所以在露意丝选择肩负起她的职责而试图从这场爱情中抽离出来的时候，他表现出极大的不信任：“用冰冷的职责克制火热的爱情！——这样的鬼话哄得了我吗！——必定有个情夫叫你恋恋不舍；如果我的疑心得到了证实，你和他都将认识我！”[1]73而在侍卫长试图解释他并不认识露意丝时，他已被嫉妒蒙蔽双眼，无法相信半分。妒火中烧的他想与恋人同归于尽，以这样的方式永远地结合在一起。他用冰冷的言语中伤他的挚爱，最终在柠檬汁里投毒，杀害了她。他的所有行为动机皆是他所设想出来的美好爱情，他热烈地拥抱自己的恋人，编织美好蓝图，却不能看见恋人的忧愁；他渴望自由平等，想抹除身上封建贵族的烙印，却以自己的法度裁决了露意丝，做自己世界里的国王。他渴望冲破阶级的制限，却处处受限，最后只能走向自我毁灭。
露意丝和斐迪南都是带着良愿渴望着纯洁的爱情，但由于阶级差异带来的不同价值观，他们对待爱情的态度也有着巨大的分歧。毁灭他们爱情的直接原因是由宰相等人策划的这场阴谋，而根本原因是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阶级鸿沟。新兴市民阶级同封建阶级之间的激烈矛盾不仅体现在这场阴谋里，更体现在阶级意识对人思想的渗透，存在于这对恋人之间。
三、弥尔芙特夫人——追求独立的觉醒者
弥尔芙特夫人是一个特别的角色，她作为公爵的情妇，内心倾慕于斐迪南，希望借机同斐迪南结婚。在她登场前，我们从旁人的话语中了解到的她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形象，而从她登场后所说的话语可知她并不是如此不堪。她内心深处仍守着一寸净土，渴望真挚的爱情：“我尽管感官享受充足，心却忍受着饥渴。在一个我不得不窒息激情的地方，千百种情感对我又有什么用处？”[1]30随着剧情的推进，她展现出的善良品质令人动容：“还是头上戴一些假珠宝，心里意识到做过这样的善事更好。”[1]35在与露意丝交谈之后，她醒悟到爱情不过镜花水月，高尚的德行与自立的生活才是应该追求的：“滚开吧，软弱的愁眉苦脸的女人！——别了，爱情甜美的金色的梦境！——从此我要以心胸博大为行动的准绳！”[1]103她最后离宫前说道：“我将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以便洗刷掉我曾经左右过他的耻辱。”[1]107这句话标志着艾弥丽与封建阶级的决裂，同过去奢靡生活的决裂，标志着一个自食其力的艾弥丽的重生。她的出走给全剧增添一抹希望的亮色，像是刺破阴霾的一束阳光，象征着欣欣向荣的希望。
恩格斯曾说，《阴谋与爱情》的主要价值就在于 “它是德国第一部具有政治倾向的戏剧”。而分析露意丝、斐迪南、弥尔芙特夫人三人的形象可帮助我们更清晰地认识到阶级差异对人性的影响，感受到当时德国青年要求自由平等的思想风貌，体会到作品的反封建精神。
参考文献：
[1]席勒.阴谋与爱情[M].杨武能,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6,12-136.
[2]刘小萌.席勒《阴谋与爱情》斐迪南人物形象分析[J].科教文汇(上旬刊),2017(10):156-157+180.DOI:10.16871/j.cnki.kjwha.2017.10.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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