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洒满落日余晖的江边。
那天的江边冷清的古怪,目力所及只她一人面对夕阳坐在堤岸上,擎着一只笛子,吹着不成调的曲子。我心情烦闷,顺着江边踱步,好不容易舒畅的思绪又被她难听的笛声搅成一团乱麻。我站在她身后,气愤的瞪着她,心中数落着她没有自知之明,吹的不仅难听,还厚颜扰民!但她毫无所觉,一直认真的吹着,而我始终也没能让责难出口,一来有些不忍,人生如此苦恼又何苦破坏别人一时之乐呢?但更多是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毕竟江边不是我家,我没有权利禁止任何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在听她吹了两遍同样的曲子之后,我慢慢走开了。
那段时间我推了所有的戏来给自己放个大假。习惯了忙碌之后突然无事可做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两天的轻松过后,空虚如期而至。
除了睡觉我我最大的乐趣便是早晚两次在江边散步,而她,同我一样频繁的去往江边。去的虽多,笛子却吹的少了,因天气渐渐好转,江边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她无法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便时常能看见她在江边左顾右盼,疾步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只是这大城市中,那里还能寻的到清净之地。运气好时碰见天气不好,便能见她从袖口里抽出两节笛子,合成一只稍一调试便自顾自的吹了起来。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见她都是空手而来,原来笛子竟藏在袖子里。
今日已经比第一日见她时进步许多,只是曲子依旧难听,节拍上有许多错误之处。
“这里应该是强、弱、弱。”我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她似乎没想到背后有人,脸涨的通红,慌乱的站起来转身说:“哦,哦,谢谢,谢谢。”说完,她便低下头,转过身去将笛子抱在怀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胡乱的划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她这么害羞,只能再次出声缓解尴尬:“你刚学吗?”
“啊?”她似乎没有明白,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但马上就恍然大悟:“哦,是啊,我还不会吹。”又看了一眼手机道:“我先走了,再见!”说完疾步走开,边走边将笛子拆开,塞进两只袖子里,至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吓到她了?我心中有些奇怪,不过想来也对,口罩墨镜鸭舌帽,包裹成这样,也难怪别人对我有些戒备。
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我对自己当日的鲁莽有些后悔,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别的地方练笛子。
这样混过一个月之后我便开始准备驾车旅行,呃,洗涤心灵,升华自己。
一切准备好了以后我买一张去某圣地的机票,落地后租了一辆汽车便开始我的自驾游。我并没有明确的游览目标,只不过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走一走罢了。此地的旷达让我惊讶喜爱,我打开车顶,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感受着草原上的微风越来越急,直到打在脸上隐隐作痛,心中却是无限的惬意畅快。
我不必在意方向,不必在意行人车辆和任何的障碍物,一切只凭自己心情。天地间一片静谧,耳边只有风声呼啸,我忍不住大喊起来,声音却只留在胸膛,还未出口便被冷风塞回嘴巴里。我高兴的大笑,使劲吹气对抗迎面而来的狂风,直累到肺部缺氧头晕目眩。
等到任性够了,我才慢慢放慢车速,欣赏此地的美景,让眼睛恣意沉浸在一片绿色的汪洋之中,这对我来说,是难得的一种享受。
我沉浸在这种舒适中,直到红日西垂才猛然惊醒。我并没有带野营的工具,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要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我摇摇头,有些无奈的想:现在终于知道观棋烂柯的感觉了。
搜索地图之后才发现,我绝不可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住宿地。
既然回不去,我索性接着往前走,在翻过一个山坡以后眼前的景色陡然一变。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泊横恒车前,微风吹起片片波浪被夕阳的余晖度上一层昏黄的微光,远处雪山的影子倒印湖中,白云在山间流动。我屏住呼吸,静静的欣赏眼前的美景,它美的像一处幻境,我怕大力的呼吸会将它吹散。
直到一连串的狗叫声将我拉回,我顺着声音看去:一条足有半人高的黑色大狗正与一个背着巨大行囊的人对峙。那人拿着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长袋子指着狗的鼻子,黑狗愤怒的吼叫,几次做势欲扑都被打了回去。那人也发现了我的到来,一边与狗对峙着,一边慢慢后退,向我移动过来,我发现她的脚有些不方便,每次移动都及其困难。
我忙驱车撞向黑狗,在此期间看清了她的长相,是在江边吹笛子的姑娘!我有些高兴,像是与老友重逢。
只是重逢的气氛被这条黑狗破坏,我驱车想要将它赶走,它却一直绕着她转圈,我们一狗一车就这样僵持着。只要我停下来,它就会做势扑咬那姑娘,这让我觉得头痛。
那姑娘明显也不想僵持下去,她迅速脱下背包,我马上明白她的意图,忙将车子停在她身边迅速打开车门,她猛然将手中的武器砸向黑狗然后迅速蹿进车中。车门一关我便长舒一口气,刚想打招呼便听她急促的说道:“快!撞死它!”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如此睚眦必报,有些为难的开口劝道:“既然你没事就算了吧,它也是一条生命。”
“不是。”她这才有空抬头看我一眼。“呀,你、你呀!”她的惊喜明显的毫不掩饰。
我微笑:“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她的脸又红了起来,掩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漾开,我的目光让她有些局促,目光闪躲着别过脸小声说道:“我不是因为它咬我才想撞死它,这条狗好像疯了,如果有别的人来这里的话可能也会被它攻击。”
我看向那条狗,它确实不像正常的样子,红着眼睛龇牙咧嘴的冲着我们的车吼叫。我按了两声喇叭想要将它吓走,但它不为所动,反而更显暴怒。
“真疯了?”我小声嘀咕着,开车向它撞去,还好,它的恐惧还在,见车过来转身就跑。
我本想将它赶走,但它却跟我玩起了猫捉老鼠,我停它停,我走它走。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我慢慢没了耐心,一口气追了它二十几分钟才停下来,而她一直在我身边咋咋呼呼的叫喊,我险些撞上的时候她惊叫,我错失良机的时候她遗憾的直叹气,到后来这已经不像是一场追杀了,而是一场恶劣的玩笑,她的一点凶狠已经在长时间的追逐中消磨殆尽。
“还追吗?”我转头问她,我一直没机会问她的名字。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笑道:“它也挺可怜的。”
最终我们也没能将这条狗撞死,而是在寂静中看着它飞快的消失在远方。
“呃,能麻烦你送我回刚才的湖边吗?”她打破沉默,我抬头看她,她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消退,我的注视又使这红色更加清晰,她扣着指甲干笑着解释:“我的东西都在那里。”
我觉得她很可爱,突然想逗逗她。便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她扭脸看着窗外,不时用眼角偷看我一眼,额头上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住的用手将鬓角的头发拢向耳朵。她的紧张正逐渐加剧,已明显到了能让人一眼看出的地步。
我觉得这很有意思,而她明显已经无法再僵持下去,摆出一个极尴尬的笑脸道:“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回去。”说着就要拉开车门。
我忙拦住她,将车门锁了起来:“我带你去,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钱,叫钱语,金钱的钱语文的语,你可以叫我阿语。”
“你叫我老赵就行了。”
“好的,赵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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