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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保兴《北京145中记事【107】任三伟与左小鹏》

孙保兴《北京145中记事【107】任三伟与左小鹏》

作者: 孙保兴 | 来源:发表于2019-01-26 21:53 被阅读117次

【107】任三伟与左小鹏

老一连一排有三个山头:兴化西里是左小鹏,九区一号是任三伟,安外大街是王福隆。一九六八年三秋劳动之后,王福隆转到外馆中学,安外大街的山头不复存在,只有左小鹏和任三伟两个寨主玩过家家了。当然,所谓山头并不代表王鲁军高景汉王光一和我这样的好同学,当然也不包括女生。山头的概念是泛而论之的。我先写任三伟,再写左小鹏。情节中两个人物有交叉,因为他们是两个山头的寨主,在斗争中生存,在斗争中前进,共存共荣,共进共退,很有意思。

【一】任三伟

苏联影片《列宁在一九一八》是文革期间的经典片,其中的很多台词都耳熟能详,我们都会背。最经典的一句就是,当瓦西里要到什么地方去执行任务,好像列宁派他去解决粮食的问题,临行前瓦西里对他妈妈说的那句话:面包会有的。

我们一连一排也有面包,他的学名叫任三伟(伟大的学生伟大的闹将和伟大的外号专家)。我听刘燕生说,任三伟他们家就趁这个伟字,除了大伟二伟外,还有四伟五伟六伟。六伟与刘伟名字相近,常常闹出笑话。

由于任三伟同学常常给别人起外号,所以自己必须也要武装起别具特色的外号,否则就没有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根据三伟的特殊脸型:白白的胖胖的萱萱的大大的,有人就给他起了外号叫面包。我怀疑起外号的人就是王鲁军。正是由于此外号,他们家就成了面包之家。从大面包到六面包。如果再来一次三年自然灾害,三伟家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们家有的是面包。于是,班级里面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每当我们一郁闷了一烦躁了,我们就学着瓦西里的嗓音压低声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初中一年级九月份的某一天,左小鹏穿来一件将校呢军官大敞,威风凛凛,摇摇摆摆地来上学。他还没有进校门就被任三伟撞着了。左小鹏也是山中一只虎,但架不住任三伟带领了一批九区一号的江东子弟!独虎战不过群狼。所以左小鹏就乖乖投降了,把军大敞拱手让任三伟穿上炫耀。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央求任三伟不要给他起外号。任三伟当然同意了。至今左小鹏没有外号,这都是任三伟的外号审定办公室弹压的结果。

任三伟披上大敞,像《辽沈战役》电影中的林彪一样,踱着四方步,很有气势地指手画脚。只不过那双露出大脚趾头的破棉鞋让他掉份儿丢面子。我站在三伟的旁边,看着他摆出一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派头,心中暗暗好笑。三伟正色地与我说道:林副主席走路这样走。说着,他就给我比划着。喂,你看没有?不显山不露水,这才叫一个派。我哥说了,鹰立似睡,虎行似病,贵而不显,华而不炫。你整日没精打采的走路,那才叫威风。当然,左小鹏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直到把军队大敞拿走。

三伟在老师眼里肯定就是个别生。他上课随随便便地出教室,那是家常便饭。东边高老庄,西边马家河子,南边九大窑,北面化工学院,到处留下了他长途奔袭的身影。他与二癞子是死对头。二癞子曾经说过,外号你起什么不好?干嘛非要叫我二癞子?这个外号多难听?真的还不如孙凉鞋好听呢!

三伟说道:赖名长寿,农村有狗剩鸭蛋的小名。你就扛着二癞子吧!我知道二癞子这个外号的出处,其来源是一出评剧叫《夺印》,里面有个二癞子,好吃懒做。文小勇经常学着剧中情节高喊:何支书,吃元宵了。就是来源于这出评剧。

有一次任三伟主持一连一排军事会议。鉴于该次军事活动是校内活动,所以他们家那几个面包都没有参加。任三伟目光炯炯,面目冷峻。那张大白脸散发着阴气:

同志们,我们马上就要与二癞子开战了!二癞子并不可怕,但是他所拥有的核武器太有威慑力了!白华喜欢与三伟抬杠,因为白华的外号小白花就是任三伟起的。

白华问道:你怎么这么胆小?你说的是什么核武器?任三伟战战兢兢地说:就是二癞子那带江米条味道的粘痰和口水。恐惧!二癞子的这个武器真是所向披靡,在座的各位革命战士没有人不害怕。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军事行动就流产了。

我与三伟交往并不多,但我们的关系还可以。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德行:前脚好好好,后脚给你捣乱。他可以没有任何规则或者潜规则地欺负所有一连一排的男生。这种欺负不单指肉体,还包括言语的冲撞。唯独他不敢欺负高景汉,因为高景汉的身躯和肉体太巨大了。甭说别的,只要高景汉往三伟身上一坐,他的屎如果不压出来,我就不姓孙。

三伟的事情太多了,说不过来。三伟这个人比较讲义气,我们大家都能接受这个好爽的汉子。在初中一年级的某个星期天,我与高景汉等几个同学在和平里照相馆照相,其中包括任三伟。你看我孙保兴多朴实,再看三伟,那张大脸多么乖张。

哈哈,很有意思,三伟老同学。你给我的纪念就是外号孙凉鞋。一连一排除了左小鹏,就是张晏春没有外号了,你没有一碗水端平,即便高景汉(高猪),王鲁军(网咖喱)都有外号,你是不是该郑重地检讨你工作的失误?

【二】左小鹏

一九六八年九月一日是个晴朗的日子,这是我们的报到日。就在这一天,我见到了左小鹏。

一九六六年文革爆发之后,我常见这个骑着一辆二六锰钢车纵横驰骋在兴化西里的一号楼至十二号楼之间,有时也光顾九区一号。后来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左小鹏。

据说左小鹏有两个哥哥,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左小鹏有个妹妹叫左娟娟,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文雅非常恬静的小女子,也在一四五中上学,与我妹妹是同班同学。

报到那天早晨,左小鹏从我身边走过。他的眼睛看着天,鼻子冲着天,一股淡淡的烟味传到了我的鼻子里,估计这小子片刻之前抽了一支烟。

北京的九月天并不冷甚至还比较热,我们都光着头唯有左小鹏的脑袋上戴着一顶黄色的将校呢军帽。左小鹏的父亲是军人,一九五五年授衔时官职为上校。官,说不上很大但也不小,能在某一区域形成影响。左小鹏身上穿着衬衫,脚下登着一双文革期间比较流行的白边懒汉鞋。就冲这个穿戴我就可以得出一个印象,左小鹏是个比较异类善于显摆自己的人。

我与左小鹏同为同班同学,说不上是好事也说不上是坏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就好像《红灯记》中李玉和说的一句话:我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不是一条路。但无论如何左小鹏是个好事者,每次与老对手外馆中学的战斗都有左小鹏的身影,只不过他老在队伍的后面,似乎有利于他的撤退跑路。同样每次学校发生的群架群殴,也大多都有左小鹏的插手痕迹。

住在十二号楼的李中三,是我的小学同学和好朋友,也是和平里一带声名远扬的打架狠主。他被分配到一连二排。我经常看见左小鹏下课后到二排找李中三,唧唧咕咕地不知说啥事,但显然他比较忌惮李中三。有一次学校开大会左小鹏在下面讲话搞小动作,我管了他,他觉得丢面子。下课之后左小鹏拦住我,说要修理我。我并不怕他,因为高景汉刘全生等壮汉都在我的后面戳着。此时刚巧被李中三看到,就冲左小鹏呵斥了几句,说孙保兴是我的好哥们儿云云,左小鹏就低头哈腰地跳到一边。

美女小松也在一连一排,她住在五号楼。她的父亲徐平羽是当时文化部的副部长。由于平羽老人知道三十年代原蓝平后江青在上海滩上的丑事,于是江青在文革之初就下手整平羽老人,是《红旗》杂志和《人民日报》第一批点名的黑帮。入学之初,徐小松的精神压力相当大。

对于小松父亲的事开始我并不知道,我还是听左小鹏说的。而且是听左小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如此来说,左小鹏有些不地道。你是革命军人出身,根红苗壮什么都不用顾忌。那么小松呢?小松是可教育好的子女,她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某次同学聚会小松与我严肃地说,同学之中她特别恨左小鹏。因为左小鹏深深地伤害了她。虽然说江湖之上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无论如何应该有一笑呀?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似乎发生在昨天。然而再过半个世纪,我们都已化作粉齑飘散在空中。左小鹏,你是不是应该低头向你损害的人忏悔呢?也许你离开一四五中学之后一路走得很好,也许你磕磕碰碰走了人生的一半路程,到心头有负担活着不舒服。还是杨春明说的那句名言好:说出来,也就释然了。

左小鹏在一连一排呆的时间不长,也就是一个学期,后来就与父母去五七干校了。从五七干校返回北京后也没有重新回到一四五中学,不知其去向。

左小鹏这个人确实是难以欲说难以描述,是一个矛盾统一体中的阴阳人。他这个人淘气不假,到处惹事生非也不假。但有人说他特别仗义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有人说他胆小如鼠怕事不担事。

我与他交往并不多,但却发现他读书不少,因为他嘴里的谈资总是不断更新,特别是对于前苏联文学的热爱,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安娜卡列尼娜》《顿顿的静河》(其实是《静静的顿河》他老说错)《州委书记》还有《勇敢》等。左小鹏说他看前苏联的书挑黄的看,很过瘾。我说他流氓,他还要与我干仗,当然不是真打了。

有一天与我看见左小鹏与几个男孩子在地坛小学门口坐着聊天,基本上每个人手里都夹了一根香烟在那里吞云吐雾。左小鹏看见我从旁边路过,就喊我的名字。那时我与左小鹏的关系弥合得不错。从本质上说,我这个人是没有敌人的人,特别适合做一个国家的外交部长。左小鹏拿了一根烟让我抽,我拒绝了。那时的烟卷没有过滤嘴,烟牌我知道,是黄金叶。我站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左小鹏他们几个议论的事,是前一天夜里十一号楼某层的一家爬进来一个小偷。后来男主人光着屁股跑到单元里喊抓小偷。最后全楼人员齐心协力把小偷抓住了。左小鹏描述的这件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左小鹏的语言描述是淫秽语言,写出来真的不好看,但我必须写出来。待有一天左小鹏看到我的这篇文章,我可有语言证据。

左小鹏绘声绘色地描述道:那天夜里,某某他爸和她妈正在床上耍流氓,某某他爸突然看见一个人从阳台上爬上来……  当时我很奇怪(当然现在我长大了也就不奇怪了),某某他爸和她妈为什么要耍流氓?哎,没有知识真可怕,在一个愚民的国度怎么能……  当时我也不敢问,我只觉得左小鹏知识丰富,我须望其背且仰视!

左小鹏这个人如天上的流星一样成为过眼烟云,大家对他有印象但印象模糊,大家被他逗乐但却伤了自尊。短短一个学期他就走了,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大家,带着大家的祝福与怨恨。

人生的列车正向自己的坟墓挺进。中途上来一些人,如我们大家;中途下去了一些人,如左小鹏的暂时或永远离开,如李中三的永远离开。不管怎么说,我们能够在人生列车上相遇相识相交,那就是缘分!左小鹏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经在北京一四五中学的一连一排驻足过,这就够了!

注:据有人说,左小鹏已经早早离开人世,但不知真假。因为我们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与左小鹏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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