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历过军训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
大一暑假,我们被拉到本部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军训。七月的L市,酷暑难耐。穿着极不合体的军装,在烈日下走正步,或练卧倒起立,Z排长语调生硬地纠正着我们的动作,日子显得单调而漫长。
Z排长是我们一分部四个系女生的教官。军训第一天,听完他自我介绍后,除了动作和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外,还算正常。第二天一早,刚在操场整好队,迎接我们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别以为你们是大学生就了不起,我还是高干子弟呢!收起你们身上的臭毛病,跟着我好好练。如果被我发现有人偷奸耍滑,那就等着瞧,看我怎么治你们。”我们面面相觑,军训属于学校的“规定动作”,对于已经归心似箭的我们,只盼着顺顺利利结束军训能早点回家,谁会蠢到在教官面前炫耀自己的优越感呢?再说了,是不是高干,关我们什么事?军训就在这一顿莫名其妙的训话中拉开了序幕。
Z排长跟四个系女生的关系有点微妙,厚此薄彼导致的差别待遇是他被我们诟病的主要原因。军训开始不久,他似乎跟哲学系的一位女生看对眼了,托她的福,哲学系女生得到了一些优待;法律和马列两个系慢慢也跟教官混得熟络了起来,所以日子也还好;就剩我们历史系,可能是觉得军训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愿也不屑私下跟Z排长去拉关系,因为这,被其他三个系的一些女生背地里嘲笑“死性”。我们历史系,理所当然地成了Z排长重点“关照”的对象。被罚单训的,基本上都是历史系的女生。有几次午餐时间,我们被叫停在食堂门口的路边站军姿,引得进出食堂的学生对我们频频行注目礼。一次,当我们又被叫停在食堂门口饥肠辘辘地进行难堪的训练时,一位路过的连长看不下去了,他命令Z排长解散了队伍,我们这才如获大赦般飞奔到食堂。那时偌大的校园,只有军训的学生,食堂饭菜没有平时丰富,去晚了,一般就只剩下残羹冷炙了。对Z排长的不满也就一天天累积了起来,换来的当然是“变本加厉”的对待了。有位女同学因为动作不规范,被教官训哭了好几次。后来经人指点,弄到了一张学校医院开的病假条,这才免于军训,每日孤零零地坐在操场台阶上陪我们受训。班里几位男同学看不下去了,私下跟Z排长沟通过一次,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我们的日子终于好过一些了。因为这,班里男同学的形象在我们眼中高大了起来。
如果忽略Z排长的存在,军训还是蛮有趣的。白天一般是常规训练,赶上雨天,一群人集中在大礼堂上军事理论课。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我们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有时傍晚,学生们在操场按所属排分成一群群,互相拉歌。“四排,来一个!来一个!”“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这边“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还没结束,那边“咱们工人有力量,嘿,有力量!”就已经响起,互不相让中,我们尽情释放着热情。
军训期间,进行过一次实弹射击。每人发五发子弹,教官一再叮嘱我们冷静,三点一线瞄准后,多停留一会,然后再射击。就在大家趴下后认真学习要领时,有个心急的同学开了第一枪,接着响起了第二枪。局面变得难以控制了,枪声、笑声响成一片。原计划半个小时的射击在短短十分钟内就草草结束了。在返回校园的车上,大家兴奋地讨论着自己可能打中的环数。对我们中的绝大多数来说,人生中的第一场实弹射击就在这快乐的笑声中画上了句号。
军训的高潮是最后的汇报表演。为了高质量地完成这次表演,大家都卯足了劲。一分部男生在J排长的指导下,军体拳打得一天天像模像样起来。我们则被安排表演匍匐前进。夏天本就穿得单薄,即使绑上护膝护腕,仍然经常挂彩,动辄就会有的雷阵雨,更增添了训练的难度。雨后不太平整的操场,经常会积着小水坑,不巧遇上,汗水、泥水混在一起,说多狼狈有多狼狈。热浪熏着,汗水流着,对于年轻的我们来说,荣誉感是第一位的,就这样苦并快乐着。
汇报表演的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早上的操场照例出现了一个个小水坑。为了表现出真实的训练成果,我们就在这样的操场上表演了匍匐前进事先设计好的各种动作。我是眼瞅着前面的Y同学毫不犹豫地爬过了一个水坑,当我接近水坑边时,哨声吹响了。Z排长飞奔过来,兴奋地记下了Y同学的名字。在那次汇报表演中,我们拿到了一个很好的成绩,尤其是Y同学,得到了军训教官组的特别嘉奖。而我,离那个荣誉只差一个水坑的距离。
那年秋天,Z排长和战友跑到一分部女生宿舍去串门,当他兴冲冲地敲开一扇女生宿舍门时,开门的女同学拦住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即使Z排长叫出了女同学的名字,但仍被拒之门外,只好讪讪离开。听着转述,想象着那有趣的画面,我们忍不住狂笑,哈哈哈哈,终于不用再忍受Z排长那张脸了,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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