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呀。”
老和尚那双似乎永远睁不开的眼睛眯开一道缝,很快又合上,只一句:“山下很乱。”
“就是因为乱,我才要去。整日里念经打坐,好生无聊。”
“去读书。”
“哦。”
这样的对话重复过许多次,老和尚始终不让我下山。
日子在平淡中逝去,我以为自己读的书已经够多了;我以为,我与匡扶社稷之间,只隔着老和尚的一句应允。
(2)
那日,寺门外来了一对逃难的母女,老和尚交代我照顾好他们。
我让师兄领他们进去,又悄悄来到寺门外,记下了母女来时走过的路线。
夜里,我悄然离去。
这座收留了我十余年的古寺,那个养育了我十余年的老和尚,就这样被我抛在身后,我不曾回头。
正如那妇女所说,山下是民不聊生的模样;朝堂,是利欲权熏的模样。
可那又怎样?我不能永远躲在小古寺里。
我有左右天下格局之能力,我必须下山。
(3)
是风啊,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吹一吹山间的风,赏一赏景林间的景了。
曾今我以为,老和尚的寺庙是我的牢房,入了朝堂才明白,我只是换了一座更大的牢房。
风吹不进的地方,纵使金碧辉煌,也暗淡无光。
今夜所在之地,却是一个吹风的好地方。
山顶,破庙,凉风。
只是这人,有些太煞风景了。
“请吧。”
说话的这位,竟也不知换下朝服。山路难走,那衣服该是有多碍脚。
我点头,推门而入。
(4)
也就一年光景,老和尚却像苍老了十岁,灰色的僧袍上添了许多补丁。
他坐在地板上,静得像一座佛像。那佛像,似是蒙了尘。
世道如此,古寺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但我没想到会是这般艰难,若早知如此,我会让那些酿错之人更加难过。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两位师兄立在一旁,他们眼里的情绪我看不太懂。不像责难,却比责难更令我难受。
真奇怪,明明已经习惯外面的种种目光。回在这里,却有了一丝局促。
真是陌生的感觉。
(5)
我坐到老和尚面前。
“你来了。”他说。
没有责备,没有不甘,是那样平淡温和的语气。
老和尚,还是记忆中那个从不同我置气的老和尚。
他缓缓睁眼,浑浊的、沧桑的眼,我在这一瞬间被带入了一方纯净的天地。
没有尽头,没有天地。
触目所及,皆归虚无。
再看时,老和尚已经合上了浑浊的眼,他开始讲老旧的、我听腻的佛法。
可是为何今日,这些东西我听不腻?
这是我第一次试图去思考那些文字背后的哲理,我这才明白,那些年的自以为是,导致我错过了多少智慧。
老和尚,不只是迂腐的老和尚,只是我从未认真倾听。
倾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6)
似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便只余我一人。
门敞开着,月光穿过残破的门框投到地板上,皎洁如水。
几片枯叶被风卷进来,而后安静地躺着。
落叶,飘零。
离了寺庙,他们又将飘零到何处?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因为我无法左右。
我可以左右的,天下而已。
我起身,踏出破庙的刹那,一把刀横过来。
这么美的月色,被利刃的凌厉毁掉了,可惜。
我不懈去看那位朝服衣冠的朋友,我只道一句他做梦都想听到的话:“我带你去。”
既是如此不择手段,我便如尔所愿,只盼真正寻到那里之时,汝等莫要后悔才是。
我到底有多少练笔?你猜(*σ´∀`)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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