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真的有酒味了 ，走近他隐隐可以闻到一股酒香。好几次见到他时，他都双手勾搭着放在腰后，佝偻着背，拖着腿。
要靠近了使劲喊他，他才听得见。当他露齿一笑时，门牙缺掉，不关风了。
小时候，我很喜欢听他讲故事。他讲的故事里的小孩子都是胡闹腾招人打的；故事里的男人么在家都是极有威信，说一不二的；女孩子在故事里没有出现过。
在九叔不喝酒的时候，他总是蔫巴巴的，蜷着身体，胡子也是没精神地撇在嘴唇两边，眼睛暗淡无光。
九叔起初并不嗜酒。年青时也是一表人才，谦和可亲。我亲眼看见有好几个女子和他压过马路。
遇上压马路这等事，我们这些大半孩子总是充满了好奇，三三两两的站在远处偷看。
我看见那些女子都含着胸，低眉顺眼的和九叔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觉得九叔英俊极了，他细长的丹凤眼饱含笑意，一双薄唇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他一出口就逗得那些女子嗤嗤直笑。
那一年，我记得天狗还吃了热头。那是一个大中午，热头火辣辣的。我放学回家，刚吃完饭，正在院子里逗我家黑虎。
黑虎，是我从外婆家接来的狗，外婆去世得太早，听妈妈说，我还没有一周岁她就去世了。
黑虎有点烦躁，经不起折腾，朝我狠狠地汪汪直叫。我大着胆子去揪它的耳朵。它愤怒地朝我扑过来，我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我以为是狗子扑晕了我，傻住了。
我隐约听到密集的敲铁盆的声音，眼前有很多人影窜过。
大约五分钟之后，我感觉周围又明亮起来。听堂太奶奶说刚才热头被天狗吃了，大家好不容易把热头抢回来，今年要大凶了！
果然大凶，以后还是不要逗我家黑虎了。它鲜红的舌头，锋利的尖牙很是怕人。
我伸手在眉头搭起凉棚，仰着头。天空一片寂寥，狗影子也看不见一个。热头发出白花花的光，经不起细看，眼快瞎了时候，我放弃了。
九叔选了一个个子高挑，皮肤雪白的女子把婚事定了下来。他们的感情升温得太快，不几日二人就如胶似漆，躲在隐蔽的地方，不让我们跟着了。
我们且失去了一个乐趣。
九叔与那女子就在那一年年底腊月时结了婚。
九叔婚后努力做工赚钱养家，九婶温柔贤淑在家种地，侍奉双亲，前几年夫妻恩爱，出入成双。
后来，比他们后结婚一年的大伟家二叔都有孩子的时候。他们开始吵架了，三十不到的酒叔开始在外面喝酒。酒入愁肠时，开始痛哭：“你说这女子长得好有什么用？要能生才行啊……这没有孩子，挣钱又有何意义？……”经常是这样哭着被送回家。
九婶大多时候抿着嘴，一言不发。漆黑的眼珠子看着在地下耍泼的九叔，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没几年，九叔就喝得手脚发抖，出不了门挣钱，九婶就出门做生意把他养在屋子里，粗茶淡酒，这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九叔也变成了一位唯唯诺诺的男子，每每酒瘾发了，独自取了碗倚在屋子角偷偷地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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