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痴

作者: 我是念心 | 来源:发表于2019-01-06 09:48 被阅读39次
    人生自是有情痴

            盛夏之夜,月华皎皎,星辉熠熠,人语渐消绝。风生耳畔,簌簌起音,远处山岳潜形,凝眸处,山色微微含黛,若绛珠罥烟之眉,似蹙非蹙。是日也,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忽念及“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之句,不觉“劳心悄兮”,思万古浮沉于情海情天,情痴之人耳。近读《国风》之词,亦倍觉情字之玄妙,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乃心动焉,欲道《国风》之情痴、痴情,以不负此清扬婉兮之夜美人哉!

            人生自是有情,情到深处于是乎痴绝,这凄凄别恨本无关清风,亦与明月无涉,乃为痴痴人之痴痴天性之缘道故。诗三百篇,归于“风”“雅”“颂”三类,其间各有所别,十五国风,为地方曲调,共一百六十篇;小雅、大雅及周颂、鲁颂、商颂,一为朝廷正乐,一为祭祀之歌。此处,且不论雅颂,独论国风也。朱熹《诗集传序》中道:“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国风》之情致趋向,由此可窥一二。《风》中所录之作,多爱情之言也,少有出于此者,皆曰为“变风”之作。《风》篇多痴男怨女,一个情字便可嚼出百味杂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人生自是有情痴

            吾人视此种情,便觉水烟之朦胧,菡萏之香雅如现目前,只觉神思荡漾,清风绕帘,露香花浓,若见姮娥于桂下,环鬓于华清耳。此情致多于相识之初,彼二者间,相视甚欢,用情深矣,一经分别,便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眼中、心中、口中、神思中皆不脱意中人之影也。视彼此为至美至善之人耳,或可用俗语归之为一见钟情者也。像《邶风·静女》《鄘风·桑中》《郑风·野有蔓草》《唐风·有杕之杜》《秦风·蒹葭》《陈风·月出》几首,均为一见而倾心之作。“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香茅草,漫生于野,随手可掇,本不足怜,然诗人此处却视其为“洵美且异”之物,岂不怪哉?此中缘由,盖出于香茅所赠之静女也,因静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便几倍增其美丽。此与西方之巫术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巫术说认为万物皆有灵,将人的气息与天地视为一体,认为内部气息与自然种种均勾连交错,于此而言,世间一切皆同根同源,任何事物都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与他物交通融汇,此物一旦与彼物接触,便会自然而然地具备彼物之脾性与韵味,此为“接触说”。运用至爱情中,也可解释情人之间互相赠答信物之意义所在。所举余下几首皆为同种情致也,此处盖不一一细述。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人生自是有情痴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朝飞暮卷,云霞翠轩,痴情人将这韶光看遍。朝夕相处之日,寒暑相移亦为一瞬;离别两地之时,一刻也长似经年。于此之间,日出日落,花荣花谢,皆不改其轨道,流水一如从前,潺潺向东。长短之所谓,不过相思之致耳。爱情诗之于《国风》,为不可或缺之部分,相思意之于爱情诗,更为不可或缺。《国风》中有大量思妇念远之作,其情致淳朴,语出凡境,比兴串连,交相熔炼。其情之着落,皆为包孕性之最佳时刻,含而不露,露而不俗,所述之情盖出于生活之点滴耳,其情其意,均可谓恰到好处,为后世的怀人之作奠定了基石。

            《周南·卷耳》中采卷耳的女子,因为思念心上人而无心劳作,将竹筐“置彼周行”,既念而不得见,又无处遣其相思之意,故退而求其次,登上高高的土石山,暂且用满壶的金酒“维以不永怀”。随后的两章均为重章叠句,意在一唱三叹,延宕其相思之情意,充分生发出无限的哀怨与思念之情。令后人吟哦之际,若置身崔嵬之巅,眼眸凝聚处,空有千山万座,却无归人之音,心中切切凄楚,落落寡欢,仿佛冬日寒雨积聚掌心,只觉万般空寂,千般怅然。

            《召南·草虫》《召南·殷其靁》《卫风·伯兮》《卫风·有狐》《王风·君子于役》《王风·采葛》《郑风·风雨》《郑风·子衿》《唐风·无衣》《秦风·晨风》等,亦皆为思念之佳作。远行之人的冷暖、饥渴,均成为牵动思妇情绪的敏感丝线,遇冷,则思无衣否?遇食,则挂心远人“苟无饥渴?”一寸相思一寸灰,明知自己的牵肠挂肚不能够改变什么,却还是免不了落入相思的圈套,整夜不能寐,只求远人能够平安顺利,早日归来。《国风》中情感多为常人之所常见,然其绝妙之处在于,不论是思念还是哀怨,均能够写出人人心中所有,而笔下所无,此可谓寓情于文,寓思于意,情意绵延不绝。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人生自是有情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若论世间凄苦的极致,当数相爱而阴阳两隔,余生,仅存回忆取暖。《国风》共有两篇悼亡之作,一为《邶风·绿衣》,一为《唐风·葛生》。此二篇者,均为伤悼故人之作,《绿衣》为丈夫悼念亡妻,由眼前之衣,将情感自然顺延至制衣之人,念亡妻之贤德,思古人之“俾无訧兮”,洵“实获我心”,此情若断若续,含蓄委婉,缠绵悱恻,闻之甚觉其平淡,思之愈久,其凉凉凄楚之意尽现于心矣!

    人生自是有情痴

            《葛生》一首,其所思矣,反之于《绿衣》,为妻子悼念亡夫之作。“征妇思夫久役于外,或存或亡,均不可知,其归与否,更不能定,于是日夜悲思,冬夏难已。暇则展其衾枕,物犹粲烂,人是孤栖,不禁伤心,发为浩叹。以为此生无复见理,惟有百岁后返其遗骸,或与吾同归一穴而已,他何望耶?”此诗也,“不仅知为悼亡之祖,亦悼亡诗之绝唱也”。其夫久不归,故言葛生而蒙于楚,蔹生而蔓于野,自然万物皆有所托,然己身却茕茕孑立,孤独常伴于侧,春夏秋冬于己又有何变化耶?所愿的不过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罢了。然天不怜有情人,“当时七夕笑牵牛”,而今对月空羡鹊桥边,牛郎织女相拥见。比翼连枝何可愿?比目鸳鸯,双飞双宿,而彼者与己却已阴阳幽隔,漫漫黄泉,远而无极,两相惦念,两不能见。“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悲哉?悲矣!

            于此种种,纵思有所别,感有所异,然皆由一情字幻生而来,千般无奈,万般蹉跎,均不离痴心耳。天若有情天亦老,人生于世,转瞬芳华,万古情痴,痴狂一生。

    ——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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