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岫月
四周的墙壁逐一坍圮,掉在地上的天花板也逐渐变得透明,很快就消散了。
随后,连地面也一同瓦解,坠落感蓦然而至。我毫无防备地大叫一声,闭着双眼下意识往身边随手乱抓,抓到一个东西就死死拽着不松手。
很可惜,这根救命稻草并没能阻止我的坠落。
往下掉了很久之后,我逐渐习惯了下落的速度,也恢复了冷静。这时我才腾出空去看我拽着的东西,原来就是离我最近的诺埃尔。
我们现在拥有了实体,也就是说这个意识空间的防御机制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事,我们现在正在自由落体,若是现在落地怕不是正好变成两摊肉泥。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出现了一些移动的模糊人像,呈一个近似圆柱体的弯面。
人像的移动速度并不快,甚至这些人像的动作比寻常人更要缓慢,但我还是很难看清他们的动作——因为我们正以9.8m/s²的加速度进行自由落体。
渐渐地,模糊的人像清晰起来,我发现这些人像并非处于同一个情景之中,而是在不同记忆片段中分崩离析的零碎部分。
“这是走马灯吗?”我问诺埃尔,这才发觉自己说话竟然没有因为坠落而产生障碍。
坠落的过程中没有风,仿佛感受不到空气的阻力。身边的空间逐渐变成圆柱状,飞快地播放着意识主人生前的记忆。
“门在这些人像后面。”诺埃尔指了指,然后把他的上衣脱下来,徒手撕成长条,将其中一头递给我,“找到门之后我把你扔过去。”
我一看,果然如他所说,那些半透明的人像之后隐隐约约能看见门的形状。
“现在吗?”我问他。
诺埃尔点头:“快点,万一错过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尝试着在空中直立起来,打量着这些从我们面前飞速逝去的门,和门前依旧鲜活的记忆。
我已经窥视过了她的记忆,只要大概扫上一眼就能猜出这个残影来自哪个片段。
由于我们下落的速度,现在四周的门已经对我们已经够不到了,我只能低下头再往下看。
“那扇。”我指着离我们还远的一扇门道,“我确定。”
诺埃尔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衣服将我往门的方向用力一推。我穿过了那个情景,正好撞在门上。我担心自己直接撞开门离开这里没人拉着诺埃尔,便攀在门上等了片刻,直到他因下落和拉力撞在我的下方。
“我要拉不住了,”我冲他喊,“你在那里一个人可以爬上来吗?”
“可以,你放手吧。”他答到。
我便松了手,打开门。
熟悉的光芒投射过来,我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面前的轮椅上,歪着肚破肠穿的女孩。
不知为何,动手之前毫不犹豫的我,此时看着她同我一模一样的脸,忽然产生了恐惧和负罪感。
她还活着,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呼吸声也非常微弱。但我现在草木皆兵,便是这样的呼吸声也让我浑身战栗。
我颤抖着再次抬起了枪,却没有扣动扳机。
诺埃尔还在里面,仅存的理智制止了我。
诺埃尔在我身旁醒来,他突然坐起来的动静吓了我一跳,害我差点手抖扣下去。
再去看轮椅上的“我”,现在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吓我一跳。”我轻声说着,放下了枪。
“给我,”诺埃尔伸出手。
“什么?”
“枪给我。”他皱眉,“不尊重生命的人就不该拿枪。”
我抿了抿唇,却还是老老实实把枪递给了他。包里还有另一把枪,但我暂时没打算告诉他。
而且某种意义上,他说的也没错。
“你怎么知道那扇门是对的?”诺埃尔收了枪,走到轮椅前,合上那个女孩的双眼。
“因为那段记忆是她最珍惜的,”我笑了笑,“也是我最珍惜的。”
那段影像再普通不过,就是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面上都带着点笑。
但是对于她而言,已经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对于我而言,也是一样。
过去的十多年,我一直尝试着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哪怕孤独一点也无所谓,因为平庸的人也是孤独的。
所以我不愿意承认,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杀了另一个自己。
但看了她的记忆,我才发现,尽管有着同样的基因,同样的性格,她还是另一个人。
她不是我,是另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类。
我杀死的不是我自己,是另一个陌生人。
我曾经用道德来诓骗诺埃尔,但自己其实并不相信道德。尼采曾说过,人类若想提升到权力的顶峰,首先便要置身于道德之外。*
想要达到目的的时候,就要不择手段,我始终这么认为。
可现在看来,道德对我的影响比我想象中更深。
我的双手都在颤抖,我把它们背到了身后。这不是因为兴奋。我见到可怖或血腥的景象时,虽然也会感到恐惧,但兴奋才是最主要的情绪。
可这一次,是单纯的恐惧。
我杀了一个人,一个意识被我抹杀了。我见证了她的成长和生活,并且抹杀了她,否认了她的存在。
我是个人渣。
曾经看过一句话,一个人一生中,平均要遇见16个杀人犯。为什么不平均一下,算一下一个人有多大概率成为杀人犯呢?
“你安排好怎么出去了吗?”诺埃尔忽然问我。
我一个激灵,无措地抬了抬手,结巴道:“啊,有,有的。李维给了我炸药。”
说着,我手忙脚乱地拿出C4给他看。
“你想把我们都炸死吗?”他叹气道,“自己不会先算一下爆炸冲击吗?”
“我是学文的。”我提醒他,“能认出来这是炸弹就不错了。”
“工具给我,有个小盒子。”他说。
我递给他,他就蹲下来,开始拆解炸弹,重新组装。
“我需要知道大概的建筑结构和墙壁厚度。”
“李维?”我隔着耳机呼叫熊孩子,他报了一组数据,我就原样报了出来。
“再往前走两个房间,有一个通向河的水管。”诺埃尔道,“运气好的话可以用很少的炸药炸开一条水路。”
我依言,跟着他去了他所说的地方,在李维的远程指挥下确定了定位。他安上炸弹,我们躲出了这个房间。
“有很多人来了。”诺埃尔看向外面黑压压涌过来的半脸人。
“没事,他们要捉活的。”我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半脸人,半脸人后面赫然就是活死人,“还有多久爆炸?”
“十几秒。”诺埃尔说着,掏出了手枪,我则淡然地站到他身后,捂住耳朵。
他开枪,射倒了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半脸人。
身后传来爆炸的声响,我险些没有站稳,不过其他人也都一样。
待到爆炸平静之后,我率先回到了那间屋子。诺埃尔的计算非常精准,地上开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洞,下面就是水。
“诺埃尔!”我见他还没过来,便回头催了他一声。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一声枪响。
活死人倒下了,而开枪的正是诺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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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是:人类怎样才能被提升到其显赫状况和权力的顶峰呢?思考这一问题的人首先须得明白,他本人一定要置身于道德之外。因为,从本质看来,道德的目的与此相反,它要阻止或摧毁那种向着显赫方向的发展。
连容并不是一个三观非常正的主角,因为成长经历,她心理其实是有些扭曲的,有暴力倾向,前面其实有铺垫。但她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平时把这种倾向压制得非常好,直到半脸世界,当杀戮成为一种保命手段的时候,她就渐渐放下了心理包袱。再加上此前被李维骗去戴头盔的时候,又重现了小时候被绑架的情景,心理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至于半脸世界里原本的连容,也是有反人类倾向的,后面还会说到。
这个主角的原型是我自己,她的知识面包括判断能力都是根据16岁时候的我写的。但连容不是我,她比我更偏激,经历过更多的阴暗面,对于危险有着更加灵敏的嗅觉,也明显比我更有生存能力。但她只有16岁,处于一个本来就容易剑走偏锋的年纪,而她原本的生活虽然普通,却也存在畸形的一面,因此她的正邪其实很容易受到周遭环境影响,缺乏判断能力。
我有努力去表述了,但是大概也许水平太差了不是很容易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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