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操作性定义

一千个哲学家眼中，有一千个哲学。

而一些哲学家会从哲学的内容出发，来定义哲学。另一些哲学家则从哲学的起源考虑，来回答“哲学是什么”这个问题。还有一些哲学家则会以哲学的目的来区分哲学与其他学科。

作为一个心理学人，在这里，我要以操作性定义的风格，给出我心中的哲学。

什么是操作性定义？

一个概念的操作性定义，就是可以从实际操作中为它下一个定义。比如“秒”就用原子钟的某个运动周期来定义。“快乐”就用你大脑中某个组织分泌的神经递质来定义。而如果一个概念的定义，不涉及具体的测量或者操作，没有具体的标准，那它就不是操作性定义。

我们如何给哲学下一个操作性定义呢？

难度不小。让我们先试着从哲学所属的范畴出发。哲学显然是一种人类活动，其他动物是没有哲学的。

而哲学也是一种学术活动，它区别于体育活动，生殖活动等。不过在日常用语中，我们常常会说“这是我的哲学”，这句话中的“哲学”是指“行为原则或者原则信念”，不是这里我们所要定义的作为学术活动的哲学。

哲学是什么样的学术活动呢？是什么使得哲学与物理学或者心理学不同呢？这些问题很难回答。有些哲学家会说，哲学关心的问题较其他学科更为基础。但为问题的基础性程度排序的标准又是什么？

这条路似乎走到头了，我们没法这样给出哲学的操作性定义。那让我们从更具备操作性的方式出发吧。

就把哲学定义为，哲学家所进行的那种学术活动。哲学家就定义为拿到哲学博士学位的人。

但是这个定义还是很模糊，也有不少缺陷。比如在大学制度出现之前，没有人有博士学位，难道就没有哲学家了吗？大家都会认为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是哲学家。而且，就算在今天也有例外，克里普克只有学士学位，但全世界的哲学家都认为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哲学家。

一个野鸡大学，它颁发的哲学博士学位，能赋予一个人哲学家的称号吗？

或者，哲学家就是那些在大学哲学系或者研究所中从事哲学研究的人？那这些人如果晚上回家，在自己的书房里写论文，就不是在从事哲学研究了吗？

太乱太乱了。不如我们直接把哲学定义为哲学家所认为的那样东西，而把哲学家又定义为，只要别的哲学家认为他是哲学家，那他就是哲学家。

但是，谁来决定谁是第一个哲学家呢？让这一群哲学家互相定义，真的是一个好的操作性定义吗？

在当代，哲学这个学科越来越边缘化，因为只有科学才能产出知识，而知识就是力量，有力量才有研究经费。哲学这个学科究竟有什么用？

还是说，哲学其实是一种艺术，它的用处在于给人带来美学享受？比如和其他哲学家的论争能锻炼声带或者打字技巧？或者阅读哲学作品能让人享受理解一个难题后带来的成就感？

难道，哲学有一个历史脉络？比如大家公认苏格拉底为哲学家，然后后世的哲学家都是他的徒子徒孙？那古代中国和古代印度呢？这两个地区有哲学吗？后世的人所从事的哲学真的和那些故纸堆中的哲学有什么共同点吗？

还是说，哲学是回答那些根本性问题的学科？哲学是指导科学的学科？哲学要怎么回答那些所谓根本性问题？拍脑袋回答吗？哲学是坐在摇椅上指导科学吗？

哲学家为什么总是在问问题，比如心灵是什么，知识是什么，美是什么，真理是什么，善恶是什么，自由是什么，正义是什么，甚至科学是什么。为什么他们问完这些问题后，又给不出一个共识性的答案？

等等，让我们先停下来，反思一下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为哲学寻找定义，算是一种哲学活动吗？

太棒了，我们问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物理学似乎从来不问自己的操作性定义，它们没有什么存在危机。而其他学科渐渐向物理学靠拢，越来越多地使用实验方法和数学模型。而哲学自己为何要追问自己的定义呢？

是不是因为，哲学就是一个追问定义的学科？它会追问任何概念的定义？只要这个概念还没有足够好的定义，它就要对此作出质询，然后试着回答它自己提出的问题。

或许，哲学的操作性定义可以这么下：如果有一个学科，它一直在探寻概念的定义，那它就是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