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是芦花的季节。
学校附近的湖畔公园成了人们来陶冶情操的地方。湖畔的芦花丛每一天都会迎来陌生的面孔,观光客啧啧称赞,孩童手持芦穗把芦花吹得满天飞。只不过到了傍晚,天气冷了,就很少有人再来驻足了。
每当这个时候,芦花丛里才会传来手风琴的声音。芦花丛每天都会等到它的老朋友,一样的演奏者,一样的古典琴声,一样的也是唯一的听众。
俊就是那唯一的听众。他一天中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离那演奏者最近的长椅上仔细地听。每一天的曲子都不一样,但都是固定的八六拍,这个拍子让俊感到莫名很舒服。尤其是今天这一支,节奏轻盈而不急躁,旋律欢快却散发着悲伤。
俊闭着眼睛,依稀看到一座熟悉的老旧火车站,看到教堂彩色玻璃窗外摇晃的树叶,还有中世纪一栋阁楼里踮脚转圈的舞女,睁开眼,又发觉竟然连摇曳的芦苇也能完美地融进这支曲子里。夕阳下演奏者与芦花的剪影相配,美到极致。如果有画板和颜料,俊发誓会把他们画下来。
只可惜他不会画画,也不懂乐理。连“八六拍”都是比他大一岁的允告诉他的。俊偶尔会把音乐悄悄用手机录下来,给允发过去,要他试着配上钢琴,虽然允答应他的次数比偶尔还要偶尔。
手机的震动声把俊拉回了现实,刚要挂掉,看了眼来电显示,心里嘀咕:这小子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接起来,又挂掉,俊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音乐戛然而止,演奏者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张瘦削沧桑的脸,他抬起头询问地看着俊。
“对不起,今天要提前走了。”男孩子抱歉地冲他笑笑。
他微微点头,又把帽檐按下。
半个小时后,天完全黑了。俊站在医院的病床前,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们看上去似乎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一个穿着校服,一张娃娃脸看着很乖巧的男孩子,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辰躺在床上,额头缠着一圈绷带,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像是在生谁的气;辰的姐姐坐在床边低着头,鼻尖略红,刚哭过的样子。
俊斟酌了一下,还是打算从看上去比较好交流的娃娃脸小男生入手。
“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那男生点点头:“你就是小俊哥吗?”
“小俊哥”,看来是辰在他手机里给自己取的备注名。
“是我。”
小男生走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俊跟着他走到病房门外。
“哥哥你好,我叫吉,辰的朋友。抱歉打扰到你了。”男生礼貌地开口解释,“看到辰出事的时候,我想给他的家人打个电话来着,可是辰的手机通讯录里除了我和他姐姐以外,就只有你一个了。我猜你们也许关系很好,就给你打了电话,希望能多一个人来照顾他。”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男孩摇摇头表示不知情,他把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俊,然后压低声音:“我去的时候,辰就已经昏倒了,辰的姐姐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什么都没和我说。哥你要不试着去问问她……”
俊不等他说完,心里便早已有数。
“不用了,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进去吧。”俊拍拍吉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推门而入。
这一天,吉才觉得自己真正认识了辰这个人。
酗酒且冷漠的继父,因病辞世的母亲,因为承担不起学费而放弃学业的姐姐,似乎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发生在辰的身上。今天辰为了阻止酒后发疯的继父伤害姐姐而被酒瓶击昏,这样的意外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吉觉得辰简直就是那种只存在于悲情小说里的男主角。
可他天性却又是这样的一个人,敢爱敢恨,单纯而执拗。他的通讯录里永远只有三个人,三个人的名字底下各有一个标签:
姐——要保护的人;
小俊哥——懂我的人;
吉——最好的朋友。
想到这里,吉再一次忍不住悄悄观察正在和病床上的辰说着话的那个叫俊的男孩,显然他对辰的情况知晓得一清二楚。这分明是一个与他和辰几乎同龄的人,可为什么时刻都保持着异于常人的冷静和沉着?辰时常和自己说:“我认识一个哥哥,改天一定带你去见他。”即使这个“哥哥”不加任何的修饰词,吉也能感觉出来,俊对辰来说是一个踏实而幸福的存在。
“小子,下次再保护别人,注意把自己也保护好,你姐姐可是很依赖你的,知道了吗?”俊假装严厉地戳了戳辰的肩膀,语气却温和近人,“那个人不值得你生气,他惹事,你和姐姐就躲着点,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保护不了你。”
缠着绷带的辰竟然重新露出他傻乎乎的笑容:“知道了哥,我不会让那个人伤害到我和我姐的。不过,”辰又补了一句,“我相信哥可以保护得了我。”
他就像个小孩子,在俊面前。
辰的姐姐回了家,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再过来照看。俊在离开之前坚持付了全部的医药费。
“等辰恢复了,你们可以一起来找我,辰知道我家在哪儿,我随时欢迎你们。”
高瘦的身影在吉的视线里越来越小,直到在楼梯口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看来你有一个很照顾你的哥哥。”吉对辰说。他想这大概是上天送给辰最美好的礼物,是辰依旧能用笑容生活在这世上的能量。
“嘿嘿,羡慕吧?在我眼里,他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辰隔着绷带挠了挠头皮。
“他确实不普通。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么……”辰想了想说,“我们之间,有一个契约。”
(未完待续)
故事取材于防弹少年团花样年华系列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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