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见前一篇)
吉第一次见到辰的时候,两个人还各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刚从各自的家乡来到城里读高中。
吉刚开始不怎么喜欢说话,一个朋友都没有,原因之一就是害怕别人嘲笑他的口音。而辰则恰恰相反,和他分到同一个班的吉每天都能听到辰用他完全不标准的普通话同别人大声聊天,即使有人偷笑,有人模仿,那家伙好像也毫不在意,甚至还乐在其中。
吉感到好笑甚至有些反感,觉得一个人怎么会没心没肺成这样。直到那个男孩有一天主动和吉打了招呼。
“这位同学你好,我叫辰。”他坐在吉旁边的空位上。
“我叫吉。”
对方噗嗤一声笑了:“你的口音好有趣啊。”
吉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是么?”
辰没有反驳,他把胳膊肘随意地搭在吉的肩膀上,抬着下巴得意地说:“哎,你信不信,我肯定会比你先学好普通话。”
“哦?那就试试看啊。”吉自然不愿被别人更胜一筹。
那男孩咧嘴一笑。就是这调皮而略带憨傻的一笑,让吉再也讨厌不起来他了。吉发现了辰的一个秘密,那就是无论辰看上去多么痞里痞气,只要咧嘴一笑,就暴露了他是个单纯傻气帅小伙儿的本质,再加上对搞怪的执念,吉简直觉得这家伙浪费了他珍贵的好皮囊。
辰是跟着姐姐来到大城市生活的,不过他并不喜欢回家。学校和家他都不喜欢,可若是非要选一个,他还是宁愿选择学校。别人问他为什么,他死活不说。
辰喜欢交朋友。因为长得比较英俊,也不缺主动和他搭讪的人。可他不是一个话痨,他喜欢观察,尤其喜欢观察吉——那个整天独来独往的男孩子。
辰在吉身上看到了姐姐的影子,他们有一点很像,明明十分厌恶孤独,却又因为某些方面的不自信而选择了孤独,这样的孩子其实很好相处,只是大概都有些逆来顺受。想到姐姐,辰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那个打破他的孤独的人。
当吉第一次和他对话时,他就知道,虽然他们个性迥异,但一定会很合拍。
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也记不清后来到底是谁先学会了普通话。不过,吉的朋友不再只有辰一个,辰也不再那么喜欢和别人闹腾,他说不能把吉给带坏了,吉拍了一下辰的脑袋说他哪懂什么叫坏。
说得好像吉比自己更懂一样。但他那样的乖孩子,又懂得多少呢?辰这样想。他其实有点羡慕吉,吉的父母都属于工薪阶层,每月都有稳定充足的收入,不用说吉家乡所在的小镇,就是搬到大城市生活,也完全算得上一个小康之家。吉从小到大安逸平静的生活是辰可望而不可得的。可是辰同时也知道,这样的家庭正是吉有时觉得乏味而压抑的原因,吉也在羡慕自己的自由。
吉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亏,他对辰的家庭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辰什么都喜欢和他分享,唯独自己的家人,辰只字不提。吉所了解到的就是辰有一个姐姐,仅此而已。吉很谨慎,即使他再好奇,也从来不会主动去问。
可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和辰相识三个月后的这一天,他竟然会跟踪辰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不怨自己的,都是因为辰今天实在是有些反常,他完全是出于担心所以才……吉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跟在辰身后一百米左右,尽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事情发生在下午最后一节课,辰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慌乱地挂掉电话,没过几分钟,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吉看到辰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后来的二十多分钟也一直焦躁地看着时间,像是要急着离开的样子。
“今天家里有急事,我就不和你一起回了,先走啦!”放学后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要走。
“要我帮忙吗?”吉一把拽住他。
“不用,你别来,回家吧。”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是有多棘手的事情,才会让平日里做事一向不紧不慢的辰急成这样?辰这一脸苍白的神态,吉还是第一次见。越想越不安,他原地纠结了将近一分钟,还是决定去探探究竟。
辰一路上快步走着,吉要时不时地小跑才能跟上,路上行人很多,心烦意乱的辰完全不会注意到有人尾随其后。倒是吉,伸长了脖子穿梭在人群中,还撞了不少行人的肩膀。
辰的背影一闪,消失在了路边的巷口,那是每天放学后两个人分开的地方。吉在这里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为什么要掺和别人家里的事呢?辰总归是安全回了家,即便家里有什么事,也该由他自己处理。吉看看表,距离爸妈给他规定的最晚回家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徘徊在巷口,不知该进该退。
半晌,吉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暗自嘲笑自己多管闲事,转身要走。才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人影扑过来,吉来不及避开,被撞得头晕眼花。吉捂着撞痛的肋骨还在讶异究竟是谁来寻仇,抬眼一瞧,只看到一个踉跄远去的背影,看身形大概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一身酒气,明显是个醉鬼。
当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往巷子深处走了。跟着心走的情况在吉这里并不多见,他向来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而今天是一个例外。
巷子的尽头是一栋旧楼,呈U型,中间是一块露天的空地,旧楼总共五层,每一层的门户井然排列着,由一条U型走廊连通。铁门都早已生锈,脱落的墙皮屑堆在楼底的墙根。数不清的晾衣绳四处悬挂,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和被单,尽管这楼中间并没有多少阳光照进来。更令吉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这里有许多人家入住,此刻却异常寂静,仿佛无人问津,连辰也没有了踪影。
等等。有声音。
是女人抽泣的声音。
吉几乎是狂奔着跑上了楼,一边跑,一边判断声音的位置。一直跑到五楼U型走廊的拐角,面前的场景让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呆住了,脑袋里的血管剧烈跳动,像要冲破太阳穴一般,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看到辰死一样地躺在走廊里,鲜血从额头上淌下来,红得刺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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