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坐在我的对面,读着世界尽头。右手支撑着小巧的脸颊,中指把搭落下来的发丝缠绕放开,然后缠绕放开。
说话啊。我对着她的耳朵喊了一声。
滚。
那你找我干嘛?一时间处于尴尬,悬在半空的屁股不知是起是坐。
坐吧,等我看完这段。
我默默的坐下来,不敢打扰她。
来了?十五分钟后她抬头看了看我。
这什么意思?我都坐了很久了好吧。
嗯,刚到。我冷冷的瞟了她一眼。
怎么?学会生气了?她笑着起身要走过来。
没。你别来,再近一步我就跑。
你以为我怕她?呵呵,我确实很怕她。姑娘早年不顺,练就一膀子怪力,每次得罪她,都微笑着把我按在地上摩擦,然后当众把我的腿掰成一字马。后来的连锁反应,她丹唇未启笑先闻,我双腿打颤直哆嗦。
她的力气和文静的长相形成强烈的对比。我的很多朋友见她和我走在一起都会背后夸赞我有一个漂亮文静的女朋友。其实她不是,其实这么以为的人和我只是普通朋友。交心玩得来的都知道,我只是她魔爪下跑不脱的屌丝。
“其实我挺感谢你救了我。”她偶尔会认真的对我说上一句。
“不客气,作为朋友,你出事了我义无反顾。但想给你提点意见。”
“嗯?”
“能不能不再公交站厥我胳膊?”
“哦,不好意思,习惯了。”
“您可是习惯了,旁边那大妈假牙都笑掉了。”
她看了看我,看了看看我的大妈们,尴尬的笑了笑。
我认识念儿的时间说得上很久远了。那个时代,娃哈哈矿泉水瓶子印着纯真年代,QQ 空间故事都是为爱情英勇赴死,杀马特头顶沙地旋转三百六,叫B哥的网红各个工地找茬……
她在我的隔壁班,长得漂亮,学习顶尖,人也文静。自然成了大家眼里的校花。人红是非多,追不到她的男孩都到处散播她的流言,比不上她的女孩也到处说着她的蜚语,倒是个风流人物。但多数她不反驳,静观其变。
我还有一个朋友,作为故事的主角,现在也介绍一下。
这个人向来喜欢组织。香港电影古惑仔烂大街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梦想是拥有一个这样的社团。他是浩南,我是山鸡。我和他说,给我取个厉害点的名字吧,山鸡听起来太山了。他却一脸认真的拒绝我说,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
后来我还是如愿换了名字。但这次更狠,具体的有点色情,不提。原因是他拿着雪糕站在街角的报亭,陪着抠脚的大叔看了一下午古惑仔。然后眼含泪花地跑了回来,告诉我换个名字。
我说,为啥。
他有点抽搐,说:山鸡去台湾了。
我不去。我看着他。
那也不行。
于是我就留下一个色情的名号。
我觉得这货十八岁之前肯定脸盲,看哪个女生都觉得一般。我和他不同,我能清楚地分辨出异性的美好与不足。当然,不同的人有这不同的青春,尽管我们身处同一个时代。
十九岁的他把我叫到一边,告诉我他要追念儿。我看了看他,看了看窗外,然后冷静的说,我们现在该好好学习。之所以这样,因为我当初也如此的喜欢那个叫念儿的姑娘。他看着窗外,思索了一会,然后告诉我,你说的有些道理。
之后他就认真的在语文课上写了一篇200字的情书,署名浩南。
后来念儿和我说这事,总是笑的停不下来。200个字错了10多个,还有五六个是拼音。最逗的是,署名浩南,以至于找了一个月,没找到写情书的人是谁。
接下来的日子,他深深的陷在等待里。坐在窗台上,把老式的茶缸倒满了奶茶,哼着张学友的歌,默默的看着楼下值日的念儿。
我问他,人家知道是你写的吗?
他说,我也不知道。
浩南这个名字只有我和其他两个人才知道。你如果给他们表白,他们俩能隐约猜出来是你。
一语惊醒抑郁人。于是借着语文课,又写了一封。这次很好,没有错字,没有拼音,创作一段,还夹杂几句古文。
事后自己还感叹,都是爱恨结的果。
念儿收到后也不回复。可能她的位置每天都要莫名其妙的被放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每天都有十多个人想爱她。如果那个年纪都不懂爱,说成每天都有十多个人想上她,也不为过。
浩南,姑且用浩南来称呼他。
这个人打了鸡血似的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征程。一周五天课,一周五封信。后来他悄悄和我说,江郎才尽了。一问原因才知道,每封信都是网上摘抄。那个五块钱三十兆流量的年代,他的手机无法支持他的创作。于是我的手机为此做出英勇献身。后来,我们两个都江郎才尽了。
我问他,是不是停一停。
扯淡,这个时间段怎么可能收手?我得乘胜追击。
她可能都不看你写的东西。更何况,她如果上网玩手机,不用看信也知道你写的东西。
你想表达啥?
我们要诚实。
浩南陷入了沉思。停笔一周,自己独自创作。只恨语文课太少。
有的人荷尔蒙漏出均匀,显得温文尔雅。有的人荷尔蒙喷薄而出,像块尿布,他的就是。
在沉默里创作了一周,产量不高,但两天发一封也足够。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他收到了第一封回信。我站在边上,念儿站在对面。然后对他冷冷的说了句:能不能别瞎写。然后转身离开。
真傲气,我看着背影说了一句。
你不许伤害她,我会一直保护她的。显然,飘摇的裙摆撩的浩南荷尔蒙再次侧漏。
浩南看着背影痴痴的笑。显然一副隔壁王傻子附体的光景。我打开了信封,粗略的阅读一下,果真王傻子附体。
附上信件部分内容:
我很喜欢你,无法言喻。
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过去。
无论会有什么样的将来。
我愿意原谅你。
并且和你在一起。
准备好好道歉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开。那天我很失落,因为知道,他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浩南找到了我,然后义正言辞的告诉我已经想好了道歉的方式。
我让他具体说说。
写一封血书,全篇都是对不起和我爱你,还不用动脑,只是有些费身体。但是没大关系,这两天吃了很多肉,足够支撑我写完五百遍。
那时候他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自以为自己很伟大。
那时候我的眼睛也放出了异样的光芒,以为他很伟大。
要不要一起?他用铅笔刀在食指划开口子。我微笑,然后拒绝。并且问他左手是否能写字。
因为,他毫不眨眼的划开了左手。
然后回过了神,又哆哆嗦嗦的划开了右手。
不出所料,对不起三个字只写了两个,血液就供给不足了。搭上左手的,也只写了很奇怪的三个字。对不走。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愣了一下。
最后我提议他用红墨水充数。他严肃的告诉我,要诚实。然后满心欢喜的用红墨水涂抹了两节课,完成全部。
后续为了追念儿,浩南在楼道里唱过《犯错》,也唱过《认错》。虽然都像说唱,但还是打动了念儿。
是的,五音不全,毫无文采,大脑和手指都供血不足的浩南和念儿愉快的在一起了。
临近毕业考之前,浩南拉我出来喝酒,然后告诉我,妈的,还是处女。
不然呢?我没好气的问他。
还得负责,他干了一杯之后说道。
你丫到底喜不喜欢她?说实在的,我有点恼怒。
你不懂,等你有了,你也就不想要了。对了,古惑仔后续山鸡回来了,虚惊一场,以后你还叫山鸡。
我说我他妈叫张松年。这是我的名字。
他说,好的山鸡。
毕业聚会,他带着念儿,一脸无奈。
几杯酒下肚,就开始念叨旧事。念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安静的看着。像听老师讲课的孩子一样,一脸的天真与崇拜。
酒能醉人,也能暖心。
三巡过后,他过来拉着我的手。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了看我,说道。我们要分开了,你去哪?念儿和我要去另外的城市生活。说到这,他看了看念儿,转过头眼神里仅有的光芒消失殆尽。
我去江湖。我笑了笑。
好的,山鸡。那就江湖再见。
我看了看念儿,心里冷清下来。无人问津,将来或许更不会有人问津。既然分别,那咱们江湖不见,一路走好。
来,念儿,我和你走一个。
哇。突然我的下身一阵温热。接着他默默的拽起我的衬衫,擦了擦嘴。
我赶忙站起身说了句没事。
其实,也没人关心我。他醉的趴在桌上,念儿照顾他,满眼是他。
好吧,好吧。
相爱就好。
江湖不见,
江湖不见。
有的人进错了人生,而我踏错了江湖。
再见不过短短两年。
同学约会,赴宴,傍晚五点起身披上风衣。
冬,十二月底,傍晚微雪,冷风刺骨。附近的店铺早早的上了灯,水雾把里外阻隔起来。胡同里的吵闹声令我停下了脚步,一群人围着两个人,不停的谩骂着。我往里走着,路灯有些昏暗,但能看清女人抱着男人,保护着他不被打到。带头的丢下一句:妈的,再看到你,干死你。然后带着另外五个,消失在转角。女人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粗略的确定了并无大碍后搀扶起那个男人。
念儿?我的脑子啪的一声把久远的弦扯断。或许我该看着他们离开,然后不动声色的消失在夜色里。
女人看了一会,认出了我,我过去帮忙扶起了浩南。
你怎么在这?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
这你别管,先去医院吧。
用不着。说着甩开了我的手。还有,你他妈也别跟着我,不然弄死你。他推开了念儿,后者猝不及防,狠狠地撞到了路灯杆上。
接着,他同样消失在了转角。
我过去扶起了念儿,她没哭,脸色憔悴,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
你也受伤了吧?
没事,我还好。她看着我,费力地挤出一抹微笑。然后推开了我,消失在了路灯的光无法企及的夜色中。
那天约会热闹,我滴酒未进。
无论经历了多少无常世事,仍旧不愿意相信所谓的世事无常。
一个月后,念儿找到了我,比之前更加憔悴难堪。二十出头的脸上甚至平白无故的冒出了些许轻描淡写的皱纹。
希望没打扰到你。
没有,我笑了笑。然后陷入了尴尬,我不知道是否该提及他。
他走了,去了哪我不知道,和另外的人。她说的冷静,像冰冷的火焰。
有些冷,我请你吃饭吧。
嗯。
西街的饭庄有独立的包间,老板是我的发小。
吃饭随意,喝酒随意,我看着她。
发小以为是我的女友,上了一堆烈酒,趁着她去卫生间的空隙,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祝你好运,哥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酒烈酒淡,都好,都好。
三杯两盏,既不敌晚来疾风,又不绘陈年旧事。
三杯下肚,她开始念及过往。尽管酒精上头,但她话语依旧怯生。
说吧,一别两年,怎么成了这样。
故事的原委并不是一顿酒能说得清,能看得透的。只是后来她回来我们的小城,以往安生,这次漂泊。我愿意陪她,出于友情,出于爱情,那不重要。平静时平静,难过时慰籍。
起初的故事是两个人决定私奔,不提是否脑残。最起码念儿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未来可期。
做出这个决定是一个秋日午后。浩南带着她看完了一整集的《古惑仔》,在街角的报亭,风有些冷,两个人安静的站着。他看着电视,她看着他。
我注定有一番成就。他的眼睛里充满光芒,拉着念儿的手。
她不语,微笑。落叶知秋,她知他,他不知她。
年少的决定,多半都是潦草的不计后果。浩南决定彻底放弃学业是毕业考之前。老师谈话,只说他是废物,但愿将来不会为社会带去危害。
办公室里,念儿也在。唯一不同的是,她仍旧被夸奖,寄予厚望。
他后来很少说话,女孩扮起了小丑,博他一笑,之后两颗心陷入莫名的空虚。
我得走,而且带上你。你知道我是个做大事的人,他们都在小看我,我知道你懂我,给我两年,挣够了钱,我们结婚。
这是他说服她的话。
复述开端总是难过,记忆里,念儿每逢这时便靠到我肩上,衬衫湿了一大片。
讲吧,你不讲怎么过去?
他带着她,她带着希望,踏上了火车。这次不说爱情,我们说现实。
两张车票花去七百四。他偷偷从家里拿了两千三,她带了一千五。去了新城,租房安生,购置家具花去一千。说是购置家具,也只有一张床和一面体型镜。
化妆品不敢买,只能用雪花膏和大宝。新衣服也作罢,旧的多洗也有风韵,也很漂亮。饭菜由她做,碗筷由她刷,日复一日。
念儿英语很好,于是做起了家教。一天五十,还算乐观。
浩南一无是处,花了五百,请人吃饭,帮他入道。入了道能做什么我不知道了,念儿也不知道。大概是替人要账,帮人报仇。他没前科,下手又狠,很快在他所谓的道上,风驰电掣,对于某个组织也有了一点影响。心情愉悦,回家也带着自己的工资去尾货给念儿买一件像样的长裙。
等有钱了,我们就开个酒吧。你做老板娘,我做老大。我照顾你生意,你照顾我生活。
每到动情处,荷尔蒙溢出,然后关灯上床。
期间打了一个孩子。
两年时间,二十岁的年纪。
他不知道,他在警局拘留。
那天头脑昏沉,身体厚重,尽管不愿意,她仍旧要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现实。那事过后,轻微的抑郁症住进了她的精神里。
医生看了看门口,男朋友呢?
她低头不语。
多少钱的?
有什么不同?
越贵痛感越弱。
……
念儿选了最便宜的。
痛感过去了吗?伤口大概还隐隐作痛。
天色阴沉,医院离家三公里。不敢打车,害怕花钱。走吧,走走也好。男孩追着母亲,一不小心和她撞了个满怀,女人赶忙过来道歉。
没事,没事。
一转身,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那夜风雨交加,窗子年久失修,水顺着洞口往进灌,屋里阴冷,一床棉被在她反应过来时湿了一半。
隔天请假,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晕了过去。
来时清晨,醒时黄昏。
几天后,他到期释放。念儿做了一桌好菜,等。
深夜一点,手机闹铃叫醒了睡下几次的她。
短信:
组织接风,有脸面的都来了,为了我。
那夜无风,清冷。
她安静的等待,然后安静的放弃等待。
之后,他很少回家,总说社团活动,她不知道他不过一只弃子。
陆陆续续,警察局成了他另外的家。第二年在那里面度过的日子都比陪着念儿的多。
她不知道社团有什么意义,工作时他总是往前冲,两两三三,念儿的工作便入不敷出。
他从前只喝酒,后来到抽烟,到蹦迪,泡吧,找女人。她时常在想,这就是他所谓的梦想吗?
念儿生来懦弱,后来坚强。
原因是,教育的孩子以全班第一的名义升上了重点初中。父母高兴,非要请她吃饭喝酒。饭店过后,孩子的哥哥请她去酒吧。酒吧里有浩南。她不敢认,怕丢了工作。只好坐在人群里看着他,像个小丑,被人呼来喝去。喝酒,啤酒加冰,一次一瓶。来,喜欢谁亲谁,狂乱的亲吻,双手在女人的胸脯胡乱的揉捏。开房,开房。旁边的人像看街边配对的狗一样,喊着口号。
那夜他没回来,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工作。或者是工作的一部分。
哭了一夜,窗外无雨,她的一床棉被再次湿了半截。
第二天,他回来,满身酒气。亲热过后,带钱走人。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也带走了念儿几个月的积蓄。去哪了?他只是说去考察,买酒吧。
信吗?
信吧。不然有什么办法。
她走到公园长椅,呆呆地坐了一下午。卖水果的大爷开车带着大妈回来,尽管贫苦,却有说有笑。
她想离开,悄无声息的消失。
为此踟蹰,熬了一夜,想下决心。
次日却剪了短发,去超市做了兼职。售货缺一个,老员工回家探亲。她去补,倒是聪颖,很快上道,业绩不错。
员工回来,她本该下岗回家。再三央求,得到理货的职位,扛箱子,搬麻袋,做不了也得做。一膀子力气就是那时候训练出来的。
后来她说,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吃饭,睡觉,看书,工作。
只不过偶尔失落,为什么来呢?
是的,为什么去呢?
一个月后浩南回来,仿佛老了许多,脏话连篇,举止粗暴。
一个下午而已。
走时拿钱。
念儿不给,把皱巴巴的纸币攥在手里,强求他吃完饭离开。
他狠狠抽了一耳光,推倒,抢过来,夺门而出。
电磁炉嘀嘀的响着,洗菜盆的水洒了一地。
这次没哭,理了理头发,关了电磁炉,拖干净地面,锁门下楼,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
黄昏真美。
那么,生活不活了吗?梦想到了,感情就理所应当的退场了吗?
你理解他吗?我不理解。
但念儿懂,她从小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不懂。
再等等,熬到了他梦想真正实现的那刻,就好。一切破碎的都会从新聚合,从新开始。
五天后一夜,他回来,带了两个朋友。或者说,两个人扶他回来。醉酒,倒床便睡。
深夜。她接手,然后道谢,间接的催促两人离开。两人不肯,起先聊天,之后动手动脚。
追逐挣扎,唯一的一面镜子彻底破碎。
他翻了身,他醒了吗?他不肯醒。
但她知道,他醒了。
无奈之举,她被逼到墙角,然后抄起菜刀。
过来啊,敢的话就过来。
声音憾人,不憾人心。
楼下的大妈走出来喊了一句:再他妈吵,我报警了。随后响起敲门声。
没事吧,门口声音混杂,大约十多个人。
两个男人交换眼色,开门,然后逃跑。
这新城里的老街,二层小楼住了四五十人。天涯海角,本不相识。门开了,十几个男人站在门口,小的七八岁,大的五六十。有的拿木棍,有的拿菜刀,有的拿电钻。
两人逃跑,领头的男人进屋,拍了拍念儿的肩膀,卸下了她手里的刀具。桌上放好,看了眼他,浩南微微颤抖,男人叹了口气。
有事说话,别让这帮小混混觉得我们这大家子没男人了。
念儿姐姐,这不安全,我阿姨一会过来接你,你去她那里住,好吗?
小男孩放下木棍,进来拉着她的手往出走。
一片空白。
下了楼,上了车。车上的女人搂着她的肩膀。
她回头,屋里的人影站在窗前。
走吧,丫头,够了够了,你才二十出头,干嘛非撞南墙?
她抱着阿姨,死命地哭了起来。
三日后离开,回家的火车,小男孩送她。
你要幸福。男孩在她进站的时候大声喊着,挥动着小手。她顿了顿,转身,跑过来抱住他,亲了亲他的额头。
姐姐会的。
用了几天,安置好必要的物件,找了份新的职务,在这个小城安顿下来。没通知我,两年不见,更何况唯一的交点都成了断点。
时间一长,往事有所淡忘。
人都可怜,在不该倾注感情的地方极力的倾注着感情。爱如含笑饮毒酒,鹤顶红还是苏丹红,最后只有自己孤独阵亡。
冬夜冷清,飘雪,时钟指到五点半,下班回家。
路过老旧胡同,听到谩骂,看到是他。
打架不行的话,帮他挡挡也好。
她冲进人群,不语,抱住他,没动。
一个男人踢得起劲,一脚下来她的五脏六腑开了花。带头的拽着他的领口,反手一耳光。
什么时候教你打女人了?你妈的。骂了几句,带人离开。
之后浩南离开,念儿追去,我原地愣住。
她没追到他。
我们三个再相聚已经是又一年过后。
那天我和念儿在酒吧喝酒,没注意到,他立在角落。
聊得开心,他带了三个一般年纪,烫着头发,纹着纹身的人。他拍了拍我的后背,笑嘻嘻地说了句好久不见。
这骚货原来跟你了啊。他说着,嘴角挂着笑容,手背在身后。
念儿低着头,拿着酒杯的手不住的颤抖。
我笑了笑,站起身,手里的酒瓶直接砸了过去。
啪啪两声。是的,我太了解他了,笑容背后是黑手,我们曾经一起混了太久。
我看着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
你辜负了她,你凭什么说她?
反应了十秒,我们俩同时抄起第二个瓶子,抬手,砸。然后身体陷入了一阵昏沉。眼皮好重啊,这大概不是梦罢,但又像梦。凭什么短短三年就这般的物是人非?如果是梦,你或者我,总有一个人该醒了......
第三瓶,来,砸。
......
我睡得很沉,梦到了一些旧事。
十九岁那年的夏天,我和浩南躲在垃圾桶后边看着念儿走过去。
我爱她。浩南说。
去你妹的,你知道什么是爱。
别人都想得到的东西,我得到了,那就是爱。他不假思索的向我解释。
那,你现在不爱了吗?
第二天如约般的在医院醒来,头被纱布裹得像个木乃伊。
醒了?念儿坐在床边削着苹果。
嗯。
他呢?
走了。
意思是他没事?我也太弱了吧。
可别说了,丢人。两个大男人互砸了三个玻璃瓶子之后抱在一起哭了起来。他朋友要带他走,你抓着裤腰带不让。清理费还是我付的,记得还我。
医药费呢?
也是我。
不过,这次不用。她看着我,笑了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然后补充了一句。
回忆中断。
你找我干嘛?我望着她杯子里的可可,咽了下口水。
他来找我了。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
说什么?
对之前的事道歉,请求我原谅。
你怎么说。
唉,岁月多磨难,何妨渡一程。
他懂?
他不懂。没经历怎么懂,拿什么懂?
嗯。
借个肩膀。她看着我。
啊,哦,嗯。
她坐了过来,靠在我肩上。
这次没哭,笑了起来。
想抽烟,看你们抽烟的样子好像能解决天大的问题一样。
也想喝酒,醉了清白。
啊。抽烟可以,但别抽我。喝酒也可以,有我陪着。
岁月多磨难,何妨渡一程。
如果姑娘不介意,来上我的船,这程我来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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