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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叫跨河。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地名,现已无从考究。那时候我爷爷还在世,经常骑车带我去东南边的小姑奶家玩。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必须要过一条河才能到。
说起我们跨河,只是一个很平凡普通的村庄。在我看来农村大都一个样,错落的瓦房,一大片参天高的杨树,各种各样田里的庄稼。每户人家都会有一个菜园,里面种着豆角、茄子、丝瓜……你还能看见一只大黄狗,在周围巡视,履行着它看家护院的职责。
我们家在整个村子的最西边,你再往西看,只能看见一块块庄稼地。正值夏天,稻秧刚种下地,田地里都是水,这是孩子们最喜悦的时候。那时候一庄子的孩子都会聚在一起,“小马过河”、“跳格子”、“跳山羊”……大人多半是不会管的,此时刚忙完一季的他们正享受着片刻的悠闲时光。我们那个时候玩的最多游戏是捉迷藏。而每次都是我们躲,二娃来抓。因为我们都知道躲比抓容易。那时候几乎每户人家门口都有草堆,当我们划分好范围的时候,多半都躲在草堆里。草堆中间的空间刚好够容纳一两个孩童。为什么总是让二娃来抓呢,因为他是村上的傻子。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傻,只是村上人说他小时候生了病,便傻了。二娃与我们年纪相仿,我们让他来抓,他也乐意。
每年夏天的时候,村里都会放水浇灌稻田。这也是我们最欢乐的时候。每每放水,都会淹没田地,因而稻田两边的田埂都漫了水,水越漫越多,以至于大多数的路都积了水。大人们怕出现危险,总是叮嘱自家孩子不要玩水,可我们哪会听,都想趁着这个时机大展身手。
南堆的沟沟是水闸放水必经的地方,在沟上横着水泥管,连结着南北两端。这是我们夏天必然聚集的地方,谁要是敢从水泥管的这端走到那端,将会得到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如果换做其它时候,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正因为放了水,沟沟里充满了水,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儿童来说,是极具挑战性的。那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有了虚荣心,当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过,也忍不住想试试。可看着沟沟里不算湍急的水,我还是害怕。此时已经走过去的一个男孩打趣我,说我是不是胆小鬼,不敢走。在虚荣心的驱使下,我硬着头皮迈上去。可是在走了五六步之后,我再也不敢向前,在他们的嘲笑声中,我从水泥管上退了下来。儿童的心性就是如此,有些事情很容易忘记,很多事情也容易记许久。后来去了县城读书,再到夏天的时候,我总会来这里,似乎想再一次证明什么。
我爷爷有三个兄弟,三个妹妹。其中最小的妹妹我们叫她小姑奶。她们家住在叫大关的地方。这地方离我们大概二三十里路。爷爷有一辆凤凰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爷爷总爱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带着我到处跑,我就坐在他前面的杠上,虽然坐久了屁股总会痛,但对于那个时期的孩子来说,能坐在一辆自行车上,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爷爷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小姑奶家,他每次去都会把我带着。那个时候我还小,即便去的次数很多,也不记得路,只记得要坐一次船。
那是夏天的上午,爷爷说要送些东西,我嚷着要去。爷爷哪里能经受住我的撒娇,便也把我带着。乡下的路都是土路,正值夏天,绿荫浓浓。即便是上午,阳光已经开始热烈,但庄稼人并不会闲着。要么在菜地里浇水或除草,要么在地里巡视庄稼长势如何。爷爷每遇见一个人,便打个招呼,“带孙子玩去啊!”“南边转转去。”这是庄稼人的默契。我坐在爷爷的杠上,享受着某种不可言喻的荣光。
这条河叫盐河,我总看到河上有大货船,那时总是猜测是不是船上都装着盐,所以这条河就叫盐河。那时候还没有修桥,过河只能坐船。船有两种,一是人力,二是机器。人力船是船夫用竹竿撑船过河,一趟至多七八人,再多便承载不下;机器船是由柴油作燃料,一趟可载二三十个人,且汽车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可上船。大部分的人过河都会选择人力船,原因也很简单,便宜。只需五毛,便可过河。
爷爷自然每次选择的都是人力船,对于庄稼汉而言,五毛也是珍贵的东西。人力船虽然便宜,不好的地方就是要等。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约有十几个人等着过河。日头渐渐上移,洒在身上的热也越来越多。等的时间久了,我不免着急,开始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爷爷为了哄他的小孙子不哭闹,便讲起了这条河的故事。我最爱听故事,得知有故事听,当然不闹。
爷爷说,在很早的时候,这儿本有一座石桥连接两边的。后来抗日战争爆发,日本鬼子想要过河。一个叫张春生的,联合其他村民炸毁了桥。大家伙都好奇他哪来的炸药,后来才得知他之前在孙传芳底下当过兵,后来做了逃兵,来了这个地方。我那时不懂什么叫逃兵,爷爷说就是害怕打仗跑掉的。我更加好奇,既然害怕,那日本鬼子来了不更应该躲远远的,他怎么敢炸桥的?爷爷也很难向我解释。后来大了之后才明白,我们很难定义一个人,因为你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如今过去多年,我也不再是七八岁懵懂孩童。可对于爷爷、对于渡船、对于故乡总有难以割舍的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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