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舞尽南柯梦（102）

马天明愣愣地看着自己老婆抱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他有些恐慌地抬起脚向女儿靠近，他每走一步腿都抖得厉害。

不到一米的距离马天明走得额头上直冒汗，他把自己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并大口地咽着唾沫。他弯下腰慢慢地靠近了女儿马玉梅。

马天明颤抖着手先轻轻地碰了一下女儿的脸：“玉，梅，玉梅，爸不报警了，你醒来，醒来！”他看着一动不动的马玉梅，又用颤抖的手在她脸上摸：“玉梅，你醒来，爸不报警了！”马玉梅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马天明想起玉梅小时候很调皮，为了让自己给她买东西装晕倒。这会儿他又挤着小眼睛笑着：“玉梅，别装了！爸真的不报警了，真的！”他挤着小眼睛看着女儿的脸。

马玉梅还是纹丝不动，她的表情里还有痛苦与不满，嘴角还有着血痕。有一种彻骨的绝望从马天明心底涌起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他觉得自己的毛孔都透着冷。

马天明晃着大脑袋，眼泪在眼眶里越蓄越多：“玉梅！”他的手剧烈地抖动着，他从自己老婆手里抢过女儿：“爸错了，爸错了！玉梅，你不能这样惩罚我，不能，你醒醒，醒醒！”

“你个老不死的，你这辈子只要看到钱眼睛里就冒绿光，我女儿没有你的钱重要吗？”他老婆边哭边骂着，伸出手在马天明脸上乱抓：“玉梅要是……我杀了你，你给我赔女儿！”他老婆嚎啕大哭。

马天明也不反抗，他紧紧地搂着马玉梅：“玉梅，玉梅，爸错了，爸错了！你醒来，我不报警了，也不打你了！我给你唱你最喜欢听的戏！”

马天明老婆坐在旁边嚎啕大哭：“天啊！让我去死，让我替我女儿去死！”

马天明侧过脸看着自己老婆：“嘘，你小声点，玉梅睡着了，睡着了！”

这时候120急救人员赶了过来，她们走到马玉梅身边时，地板上已流了一滩血，马玉梅的体温在慢慢散去。医生看了看马玉梅的瞳孔：“已经……”医生叹息着：“是意外吗？准备后事吧！”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马天明拽住医生喊：“她是睡着了，睡着了！”他弯着腰扯着嗓子喊。

“准备后事吧！”医生又强调了一遍，摇着头往门口走。

马天明老婆几乎是跳了起来用自己的身子堵着门：“不行，你们不能走，你们把我的玉梅救醒来再走，救醒来再走！”她大声地哭嚎着。

“对，”马天明拽住了医生的胳膊：“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我给你们钱，把玉梅救醒来！”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医生拨开马天明的手。

在医生重复了这句话时，马天明亲眼看着自己老婆像一堵墙颓然倒地。他不愿意相信这人世最苦痛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马天明的大脑袋在墙上使劲地撞着：“天啊！你怎么这样惩罚我？”他顿时觉得天悬地转，他的眼前发黑。

马天明看到了小时候的玉梅，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看到了夏远峰，他看到了杨柳……他们都冲着自己笑，那笑像是嘲笑。他甚至听到杨柳的厚嘴唇喊着：“报应，报应……”紧接着他看到了血，杨柳的后脑勺也流血，地上流了一堆。

马玉梅的后脑勺也在流血。马天明睁着眼睛瞅着女儿，他仿佛看到了杨柳。他又揉了揉眼睛不是杨柳，是玉梅。他呜呜呜地开始哭。

马天明老婆终于哭出了声，她看了一眼马天明直接把马天明扑倒在地上，她的拳头如雨点般往马天明身上砸：“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我杀了你，杀了你！”女人的两只胖手使劲地去掐马天明的脖子。

马天明木呆的两个小眼睛里盛满了绝望与伤悲，他好像想要说什么，喉结在他老婆的胖手下滚动着，那声音在嗓子眼刚要滚出来又被他老婆掐进去，他的喉咙里发出汩汩的声音，脸色开始泛青，小眼睛向上翻。

马天明老婆这才吓得松开了手，他摇着马天明又用手在马天明被自己抓烂的脸上来回拍：“马天明你也要死了吗？”

马天明只是睁着俩小眼睛，看着天花板流眼泪紧接着他笑，笑的让人害怕。

这时候进来了几个警察看着躺在地上的马天明：“起来，你涉嫌强奸、贩卖假钞，指使人纵火危害公共安全，跟我们走！”

马天明滴溜着俩小眼睛笑：“警察来了？我知道你们会来的。我给你们说，我把我女儿杀了！在刚才，就这样！”他抬起脚去踢民警。

“走了！”为首的民警拽住了马天明。

马天明走到家属院时天上飘起了雪，一片两片，他走在前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唱起了秦腔戏“老娘不必泪纷纷……”西北风从他身边一阵阵掠过，这世界荒凉极了！

可怜了马天明老婆一边为女儿大哭，小孙子也跟着哭。她边哄着孙子边大哭着给马美茹打电话：“美茹，家里出大事了！玉梅她……”她哭：“你哥又被警察带走了！”

“好，我，我马上过来！”马美茹推倒了正在玩的牌：“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有事！”

马美茹以为马天明会给嫂子交代了什么，她开着车到了马天明家楼下听到了自己嫂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马美茹冲到了楼上，侄女马玉梅还躺在地上，马天明老婆边哄着哭闹的孩子边大哭。这情景让马美茹吸了一口凉气：“哭，哭，你们又打架了？我哥给你说什么了吗？”

马天明老婆边哭着摇着头：“那个挨天刀的把我的玉梅给我打……”她话没说完哭得差点背过气去：“没了！”

马美茹靠近了侄女，她的手摸了一下马玉梅已冰冷的手颓然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哥哥这次是无法救出来了。她给小吴还打过几个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以一个女人的敏感，马美茹知道出事了！

马美茹还是给自己嫂子帮忙处理着侄女的后事，她傍晚时分才到自己家门口。她刚下车，几个警察走了过来：“马美茹，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警察带走马美茹时，夏檬刚好从补课班回来走到了门口：“妈，”她追在警车后喊。

夏檬的眼泪一滴滴流了出来，她突然觉得无助，这时她想起了哥哥夏恪为。她给夏恪为打电话：“哥，我妈被警察带走了！”

夏恪为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檬檬，你已经长大了，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任。”

夏檬哭：“哥，我知道！”

“那就坚强起来，你还有哥哥！”夏恪为安慰着妹妹，其实他自己这会儿也无比心烦。父亲的贷款期限在年底，他从哪里找那么多钱出来？

公司的销售状况一天天在好转，积压的库存处理出去了一大半。一想起银行贷款，夏恪为叹息着，这时暮色已淹没了这座城。

夏恪为回头，徐小阳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老夏，我今天想到你那里去蹭酒喝，你知道我一个人很寂寞的！”他眼神里满是期盼。

“好吧！”夏恪为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他和徐小阳边往外走边给罗杜若打电话：“杜若，老徐要过来！”

“好啊！”罗杜若旁边有好几个人的说话声。

夏恪为带着徐小阳到了出租屋门口打开了门。张晓蕊和梅茗扬正在互掐，还有杜若的几个女同学。

徐小阳倒好，他不等夏恪为给自己让座直接坐到了几个女大学生中间：“嗨，我是小阳！”他歪着脑袋一脸的骚情。

夏恪为叹了口气直接走进了厨房。罗杜若正在忙着洗菜，夏恪为从她手里抢了过来：“我来吧，水这么冷！”

“你去歇着吧！看你累的又瘦了！”罗杜若看着夏恪为的脸。

“我不累！”夏恪为倔强的：“给你说了，我是咱家的洗碗工！”

罗杜若笑了：“我不想你太累！”

夏恪为的目光和杜若的目光交织到一起，有种甜蜜足以抵挡岁月里的苍凉和生活的种种重负。

夏恪为从厨房出来时杜若的那几个女同学用崇拜的眼神注视着翘着兰花指的徐小阳。徐小阳蹙眉，咧嘴完全像唱秦腔戏的旦角在演讲。

“吃饭了！”夏恪为靠近徐小阳：“觉得哪个不错？让我家丫头给你介绍！”

徐小阳倒有些扭捏：“讨厌！”他翘着兰花指爬到夏恪为耳边：“还是你家丫头最好！贤妻良母型的，你介绍给我？”

夏恪为笑着拍着徐小阳的肩膀：“我家丫头，谁也别想！”

徐小阳瘪了瘪嘴，翘着兰花指哼了一声：“情圣！”

“你个死胖妞！”梅茗扬在他们旁边骂着张晓蕊，他从上次替夏恪为接张晓蕊的电话开始偷偷存了张晓蕊的电话。这两个活宝在电话里可以互掐半个小时，见了面更是不停歇。

“我死胖妞咋了？吃你的了？喝你的了？”张晓蕊脸色有些变了。

“你这样的母夜叉谁敢娶你？你那胃准把人吃穷了！”梅茗扬继续叨叨着。

张晓蕊突然拽住了梅茗扬的耳朵：“我让你叫我死胖妞，我就把你吃穷了！”

“这怎么还动武了？”罗杜若走到了客厅：“你们俩想华山论剑啊？”

徐小阳瞅瞅张晓蕊又看了看梅茗扬：“你们俩这求婚方式很特别！”

张晓蕊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不对，她的脸通红：“我，我才没有呢！看他那鮸鱼嘴，三角眼笑起来像猩猩！”

“呵，你笑起来好看！脸上皱纹多的像老太太，嘴角能咧到天上去，走起路来肉都颤！”梅茗扬瞪着张晓蕊。

“行了，行了，吃饭了！”罗杜若拽着张晓蕊。

吃完饭后梅茗扬非要去踏雪寻梅，张晓蕊拉了几个同学跟了去。喜欢凑热闹的徐小阳也要跟着去,他故意拽罗杜若：“走了，让老夏高处不胜寒去！”

罗杜若看出来夏恪为有心事：“算了，我不去了，外面在下雪，我怕冷！”

待他们走后，夏恪为帮着罗杜若收拾完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做企划案，杜若坐在他旁边读书。

“杜若，老梅和张晓蕊好像有意思！”夏恪为突然想起来。

“你才知道啊！”罗杜若翻着书。

“杜若，对不起！我太忙了，没有多余时间陪你逛街……”夏恪为看着罗杜若。

“恪为，你有心事？”罗杜若注视着夏恪为。

“夏檬今天傍晚给我打电话了，她妈妈被警察带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很难过，我以为自己恨马美茹……”夏恪为拥住罗杜若。

“恪为，你不是经常说每个人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吗？”罗杜若岔开话题：“你上次说想看我跳舞？”

“对，我想看看我家丫头跳起舞来是不是翩若惊鸿？”夏恪为叹息了一声。

“那你给我吹笛子？”罗杜若不想夏恪为太焦虑，她看着他一天天清瘦很着急。

“好！”夏恪为说着去取笛子。

罗杜若趁机看夏恪为电脑上新做的企划案：年底要还银行贷款？

“杜若准备好了吗？”夏恪为问着。

“好了！”罗杜若忙把自己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看着夏恪为笑了笑，她心里却在想着该如何帮夏恪为？

夏恪为的笛子吹得极好，罗杜若随着夏恪为吹出的音乐舞着。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舞姿让夏恪为觉得她是《诗经》里走出来的女子，美的让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丫头的舞跳得如此好！你从几岁开始学的跳舞？”夏恪为握住罗杜若的手。

“好像是三四岁，我妈只要休假就背着我去学跳舞！”罗杜若突然有几分伤心，她想念母亲杜斓曦了。

“明天，我带你回家看看阿姨好吗？”夏恪为轻易就读懂了罗杜若的心事。

罗杜若点了点头，夏恪为竟然如此懂自己而自己又何尝不懂他的忧愁和担当：“恪为，你不放心夏檬就让她过来吧！”

“不必了！”夏恪为摇了摇头：“我那个阿姨你也见过，她会说我心怀叵测！”他拥住罗杜若。

罗杜若紧紧地偎依在夏恪为的胸口：“恪为，生命里有很多的重负你不能一个人扛着，你还有我！”

夏恪为低下头吻罗杜若，空气突然凝结住了，只有他们的心跳声交错着怦怦响。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他突然停了下来：“杜若，去休息吧！”

罗杜若点了点头，自从她和夏恪为“同居”以来，这样的情形她已经习惯了。夏恪为是一个自控能力极强的人。

方亚菲给罗杜若留了两套房子还有存款。罗杜若知道以夏恪为的性格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给他金钱上的帮助。自己该怎样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