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第一章

作者: 6d7d268fca6d | 来源:发表于2018-08-30 05:18 被阅读21次

    李海是个近乎完美的初恋,除却他不是个混血睫毛精,以及身高不达一米八。

    前一句是他自称的,后两句是我良心发现特意补充说明。

    我其实也不想提他,分手两年了,回回遭人问起都是一笔带过:和平分手。可耐不住他天性犯贱,拉黑半年多突如其来给我一记回马枪,杀的我措手不及,原地爆炸。

    那天下午,三姑六婆齐聚厅堂,庆贺我家迟了半年的乔迁之喜,我和表弟沉默地待在我的闺房里,开着空调锁着门,很有默契地扮演雕像。半晌,戏精上身,我带着哭腔开始神经兮兮地向表弟罪列他的桩桩件件。

    “他以前从来不听我唱歌,还嫌我吵。”

    是挺吵,一句高音上不去能认真嚎半天,调走得自己耳膜都疼,还凶神恶煞威胁他戴耳机打游戏不许多嘴,鼠标点击频率都得降至平时的一半。

    “他也从来不陪我看电影,所以我习惯一个人去电影院,别人都觉得我可怜,我觉得没什么。”

    天知地知,我喜欢的电影上映那一周,他每天都在求着我出门,而我屁股长了钉一样半点不挪,害得他最后期待半天也没看着。

    “他朋友圈从来没发过我照片,现在整天秀的多勤快。”

    其实还是发过一张模糊的,还是跟他好基友同框,那是跨年,我们两对一块儿去搓韩国烧烤,吃的满嘴流油。

    “他说要把我宠得没人敢要,他说毕了业就娶我……”

    边说,我自个都悲从中来,情绪终于酝酿到位,泪珠子还没出眶就被我抹杀了,在小辈面前哭实在有点难为情。可是我憋不住,整个家里只有表弟能诉诉衷肠,要让我妈知道这么久了我还能为那位哭,又得脑补几十集的韩剧。

    “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他都订婚了凭什么还来我面前刷存在,有毛病啊!”

    一时激愤,表弟雕像吓得一颤,一米八的壮汉满脸不知所措,动了动嘴,许是想到自己光棍一条,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又低下头安静如鸡。

    “你出去吃饭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我现在不饿,再陪你坐会吧。”

    我没应声,一把掀起被子盖住脑门,费力压下鼻头的酸楚,扪心自问戏是不是太过。

    这两年也不知道哭的次数太多了还是成熟了,发泄情绪基本不超过两分钟,说停就能停,看起来就跟打了个哈欠一样,不动声色,压根没声儿。

    大概三十秒吧,我又腾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丢下一句“吃完饭我们去海边吹风。”就越过表弟自己开了房门,迎面见到亲弟一脸如蒙大赦地靠在门边高调感叹:“姐姐你们终于谈完事情了?那我可以进去玩电脑了?”

    “去吧。”

    “谢谢姐姐!”

    这谄媚的声调听的我一哆嗦,啥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一小时后,我坐在细瘦的阴影里躲骄阳,右腿无可奈何地撑着石头缝,被烤得半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我说的海边,远远有个凉亭傲视群雄,其余地段隔着百米架一座电线杆子,烈日当头一览无余,下坡河堤满是锋芒毕露的乱山石,称得我脚上这双人字拖格外娇弱。

    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临出门非要拽上沉迷游戏的亲弟,结果可好,我和表弟驾着电瓶一路风驰电掣,等亲弟蹬着老爸的山地自行车好不容易追上来已经双唇发白浑身虚汗了,看他扶着滚烫的石墙又吐又喘,怒其不争又夹着愧疚担心,让表弟赶紧载他回家了。

    这是啥体质啊,健身房的臂力器械推不开也就算了,不到一公里的单车路线都能整成这样?

    留我推着这辆“作恶多端”的山地车在空茫茫天地间一阵发愁,原谅我污力涛涛,已经担心到亲弟将来和女友的终身性福,真是个不务正业的失恋者。

    朋友总说我没心没肺,我还当是夸奖,自吹这叫自我保护机制,不为不值得的事情浪费感情。事实上,哪儿有那么潇洒,只不过把所有骄傲堆在脸上,廉价的眼泪留给枕头罢了。

    眼看着他俩一去不返,这鬼天气忽然暴雨又转晴,我都怀疑表弟是不是屈于天地淫威不敢出来跟我共苦了,左右无事,换了条腿继续烤着,我开始梳理思路。

    其实事情很简单,月初开始我的唱吧里突然来了个忠实粉丝,每首歌都留评送花,变着花样夸,鉴于我是个佛系玩家,从来不看这些,只顾自己录歌上传,迟钝得直到前一天才惊觉有诈——这家伙只关注了我一个人,那就必定是很有渊源的情债,或者,情敌。

    我是个兜不住话的人,有问就提,开门见山私信问他是谁,他说你猜。

    “不说就拉黑了”

    “哈哈,你不会的”

    小伙子,你可以啊,激将法?于是他就被冷酷地关进小黑屋,直到我问了一圈无果,又把他放了出来,那边迅速给出回应:

    “可以可以,还是这个暴脾气”

    “现在肯说了?”

    那边没头没脑地发来一句:“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

    在你心里吧。

    这话也就随口吐槽,我可不敢真回过去,对方身份还未明,总也知道肯定是前任ABC之一,我这人向来喜欢快刀斩乱麻,分手了那就是拉黑一条路,过了一月俩月想起来还会嫌弃人家占了黑名单的位置又给清出去,以示自己连负面情绪都懒得分给别人,想来也是傲娇得清奇。

    “反正不是我期待的人,随意了。”假装对其真实身份不感兴趣,我就退了app睡觉了,反正我已经问过网恋小哥哥了,他跟我料想的一样没有这种闲心去做这么偷鸡摸狗还痴汉的事,何况每天语音我都哼上两句,人家对我的歌稀罕不起来。

    怪我太轻敌,翌日看到回复才一溃千里。

    对话框里明晃晃的砖块字看得我一阵眼晕,愤而回复、截图再拉黑,一气呵成。一万句mmp都不足以形容当下的心绪,整个人炸成了河豚。

    他说:“是我,哈哈哈”

    “我,李海,爱过。”

    “七夕快乐,我刚搬完砖,就因为想给你买个矿。”

    “泉水”

    最后皮这一下让我直接飞去上海砍死他的心都有。

    截图的时候没注意,后来发给萌萌,才发现他id改成“只关注一个主播”。

    以为老子稀罕?!

    这么气人的招数也亏他想得出来,愤懑之下意难平,刷刷刷发了条措辞爆炸的朋友圈。

    萌萌也是懵了,作为吃着我们狗粮一路走来的钢铁挚友,初分手时还满满的不可置信,后来被我严词明确了站队,乖乖同李海划清界限,这两年眼睁睁看着我前任数量逐渐丰满,随喜随忧,我什么话都同他说,李海这个名字真实在我们的聊天记录里消失了很久,久到我们都以为世上压根没这个人。

    他猛然这么一出场,真是刺眼得扎人。

    “虎仔?不会吧!”

    “我不是……看他都,要,订婚了?”

    虎仔,是了,当初一起玩游戏起id废了大半脑细胞,最后他说逢坂大河跟我脾气一毛一样,就取了“掌中萌虎的仆人”这么个id,结果“掌中萌虎”已经被占用,我只能另取别名,那时游戏初初内测,还没有改名卡,他便成了人们口中的虎仔,叫顺口了延用至今。

    他那时候说就想成为像男主一样的男人,厨艺顶尖,十项全能,把家里的小公主宠上天,每天闲在家里什么都不会最好。

    诚如他所愿,我还真成了个废物,他倒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但凡请宴都在家里由他单独包办,留下一串赞不绝口的吃货鉴定,顺便羡慕我这个有口福的人,甚至蛋糕甜点、饮料奶茶他都精通,哄得我朋友都教我好好收敛脾气吃定这个眼前人。

    纷飞的光影里一幕幕恍如昨日,阔别两年的时光都好像不值一提,哪怕这两年我过得荒唐如斯,竟然全是为了忘记他。

    骄傲如我,怎能接受这个事实。

    当初我走得多么决绝,弃之如敝履,全心全意要去追寻真爱,我没有对不起他,在我明确意识到我喜欢别人的第一刻,我就同他摊牌了。

    那个冬天想来很冷,屋里的暖气扇不辞辛劳给我递暖,我还是双脚冰凉,直到他闷不吭声把我的脚扯进怀里,我惊了一跳要躲开,他固执地箍住我的脚踝,又掖好被角,声音带着湿气:“你说分手就分手吧,我听你的,也不会纠缠你,你脚太冰了,我帮你捂一会。”

    我抖着唇到底没再说出诛心之语,埋进被窝里鼻酸得厉害,哭得鼻塞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肯泄露一声,唯恐露了怯又一时心软,再次置身这场名为平淡的梦魇。

    他的手总是很暖,冬日里妥妥的小火炉,畏冷的我总喜欢出其不意把冻成冰坨子的手塞进他后颈,又或是打游戏到忘我,回被窝时把熟睡的他摆成侧姿,将脚塞进他小腿之间,冻得他一个激灵醒过来,然后无奈地把一身冷气的我搂得更紧。

    要是有人敢这么冻我,我怕是能扇死他。

    三年里,他从未对我红过脸,凡事都与我细细磋磨,到头来每每被我这个文科生绕得头晕,踏实认错,成为我歪理邪说的忠实信徒,坚决信服“老婆说什么都对”的人生至理。

    窗外北风呼啸,平白带出一股萧瑟,我忍不住自嘲起来,女生真是可怕,明明做了错事,眼圈一红就成了一副被害人的可怜样,陷害谁呢?

    愧疚自然是有的,还很深,以至于分手的一年后,我和他还能粉饰太平地互相炫耀,他又恋爱了,我也恋爱了,诶呀,恭喜恭喜,同喜同喜。真好,咱们的感情从朋友到恋人,再回归比友情更紧密的“亲情”,不能更圆满了。这些瞎话,当时的我还真信了,以为自己真是看破红尘,心胸宽广。

    须知生而为人,贪嗔痴恶无一不足,世上没有照妖镜,谁还没有两幅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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