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长”

【日更128】

汉语里有些词语很有意思，它本身就有丰富的涵义，但若是把它的“反义词”找出来对比着看，又会发现更丰富的意味，比如说“人生苦短”。

“人生苦短”的大概意思是说，感觉人生太短暂了，时间不够用，是“苦于人生短暂”，“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含义。言下之意是希望生命能尽量延长，自己在人世间能停留得更久一些。这个词是许多人容易在某些特定时刻发出的人生慨叹。

这种感叹也很容易理解，毕竟我们都是从残酷的自然选择中繁衍而来的“灵长类动物”，天然带有所有物种最原始的两种生物本能：“生存”和“繁殖”。作为地球上“最聪明的物种”，我们大刀阔斧地改造了这个世界，让整个生物圈都变得更适应我们这个物种生存，除此之外，我们还创造了人类独有的生活方式。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地留恋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分每秒，即使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真正的幸福时刻只占整个生命旅程中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在我们传承千年的传统文化里也一直都有“追求长生”的文化习俗，不管是权倾一时的帝王将相，还是清心寡欲的方外之人，都曾苦苦追求各种“延年益寿”的奇门异术。我们的文化素来把“长寿”看作人生最大的福气之一，语言里也留下了诸如“蝼蚁尚且贪生”之类的俗谚。

但我觉得“人生苦短”固然令人气闷，但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说不定反倒是“人生苦长”。比如重度“抑郁症”患者在最绝望的时刻就很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甚至其中有些人还想过干脆一了百了。即使排除这部分特殊人群，我仍然相信世界上一定会有人持有这种想法，这一点从人的思想和心理的复杂性就可以推断出来。

他们会是怎样的一群人呢？我想他们绝对跟普通大众的想法不太一样，他们更看重的应该是“生命的质量”而非“生命的长度”，哪怕这一生时间短促，但只要每一天都能过得丰富而精彩，就远远胜过那些贫乏单调的漫长岁月。记得以前曾在许巍的某个访谈视频中听他提起过，当年他身患严重抑郁症的时候，思想一度非常偏激，有时甚至会认为，人只要活过了30岁就可以去死了，完全不要追求什么生命的长度，只看重生活的质量。观点虽然偏激，但所传达的意思却很容易被理解。

这种人不能忍受原本生机勃勃的生命在冗长乏味的日子里逐渐枯萎，情愿早早结束一切。就像一部本来只有两个小时的电影，硬生生被翻拍成长达几十集的电视剧，难免会显得散漫拖沓。他们更喜欢的是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之后就归于长久的寂静，过程虽然很短暂，但是曾经绽放的光芒已经足以让世人铭记。毕竟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稍显漫长的一生也许从来就没有机会能光芒四射。

在我的印象中日本人的传统文化里就有很多类似的东西，他们喜欢樱花，因为樱花花期很短，而且总是在盛开最艳丽的时候开始凋零。

很难说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也不是每种人生选择都可以做简单的价值判断。我只是认为，不管觉得人生最终是“苦短”还是“苦长”，每个人手里都有且只有这难得的一次机会，用完了就彻底没有了。所以，活好每一天，也许才是当下最恰当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