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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满麦子的足球场

长满麦子的足球场

作者: 大荒流 | 来源:发表于2019-07-31 20:49 被阅读25次

    刚吃罢饭,刘一刀抱起踩在脚下的足球向外跑,出门前不忘往尚未熄灭的灶台里扔进一个红薯。

    “奶奶,我出去玩了啊。”不等回复,人已经没影了。

    “刘一刀,你怎么这么慢啊,大家都等你老半天了。”人群里的个头最大,也是刘一刀的死党王小四道。

    “吃饭呢。”刘一刀气喘吁吁地说。

    “你吃你的饭,球又用不着吃,你先给我们啊。”王小四不依不饶地说。

    “这可不行啊,这球是我的宝贝,就是我不吃饭,也不能亏着他——”话还没说完一群人上来把球抢了过去,刘一刀还没反应回来,他们已经开始踢了起来。人群中亮出一句话:“我们早就分好队了,你爱跟谁跟谁。”刘一刀这一肚子委屈只能自己往下咽,因为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听他倒的酸水。

    这场地就是一个打谷场,农忙时平常人家用来晒晒稻谷麦子,其他时间都是空着,顶多堆放些柴草,这个时候就是他们的活动广场。因为某次刘一刀在县城工作的远方表叔回乡给他带了一个足球。它——是它,不是刘一刀瞬间成了村里孩子的宠儿,刘一刀本人对它更是疼爱有加。球因为长久的磨损和风吹雨打外皮已经绽开,刘一刀便用针线硬生生给缝了起来。场地周围就是一条河,球经常被踢落进去,从裂口中灌进水,往往是之前的水没流干,又灌进新的水;所以那球比一般足球重不少,也从未干过,还带着鸡屎的臭味,毕竟场地上有类似的家禽招摇过市。

    刘一刀原名不叫刘一刀,因为他家两代都是做屠宰工作,且刀法利落,技术娴熟,都是一刀正中要害,一刀了事。他经常在朋友面前吹嘘炫耀说他爹有一次在黄豆地里割草,听到有野鸡的叫声,他爹停下手中的活大气不出,侧耳聆听,判断出动静就在自己左后方,他爹握紧镰刀铆足劲猛的一个左转身,镰刀随机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720度,没听到任何声响。走过去一看野鸡脑袋被削去一半,一动不动几乎当场毙命,毫无痛苦。他爸就更厉害了,某次和一群壮汉屠宰水牛,不知怎么的已经被敲昏厥的水牛突然挣松绳索站起来就要顶人,在场所有人当然除了他爸都傻眼了,他爸镇定自若,握紧那把磨得亮闪闪的刀,一刀准确无误地刺进水牛的咽喉,在顺势拉起还未脱离牛脚脖子的绳索,一用力那刚才还桀骜不驯的水牛就摊倒在他爸脚下,就这样他爸像英雄一般化简了危机。时间不久大家也就不再喊他的真名,再熟悉的就叫他小刀。

    这晚,刘一刀和王小四打了一架,不是因为球的事,而是因为住在一个村的吴梅。

    虽说刘一刀因为球满满的不开心,但也不至于和自己的玩伴动起手来,因此天黑以后王小四邀请他去捉“姐儿”,也就是蝉的幼虫时,他也就没有拒绝。他们捉姐儿倒不是为了吃,而是去换钱,再去买别的零食。在蝉大量脱壳那几天每天晚上都会有个老头拿个口袋,打着手电筒,来收取姐儿,两个可以换一毛钱,老头再把半口袋的姐儿贩卖给城里饭店,说城里人现在就喜欢吃这些。姐儿的味道不坏,刘一刀他们自己也经常吃,可是对于他们来说零食的诱惑更大,所以只要那个收姐儿的老头一来,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去换钱,看到老头就像看的冰汽水,所以他们打心眼里还是喜欢这个老头的。

    刘一刀和王小四每人两只手抓的满满的,满脸开心地来到交易地点,这里已经排开了队伍,他们俩只好悻悻站在队伍后面,焦急的等待着。姐儿在手里不停地挣扎,用两只钳子夹他们的手,兴奋盖过了疼痛,刘一刀怕到嘴的辣条飞了,又用力抓紧了些。

    刘一刀站在王小四身后,两人一直眉飞色舞地聊着天,颇有一种大将凯旋的气势。刘一刀感觉有人拽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差点昏厥过去,这不是吴梅嘛。他心里喜欢吴梅,这次还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感到一阵热浪从脚底灌到头顶。还好不是白天,脸是什么颜色不必在意,他想。刘一刀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理智,问道:

    “小梅,你也去捉姐儿了啊?”

    “这不是明摆着嘛,要不然我来着干嘛,看热闹啊?”吴梅没好气地回答。

    “唔,那你捉到几只啊?”

    吴梅伸出手摊开,刘一刀看见她手上只有两只,一只奄奄一息,另一只已经一动不动。

    刘一刀没说话转过身对王小四说:“小四,姐儿咬你手吧?我给你拿着吧。”

    “小刀,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啊,是不是想独吞?”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劲才逮到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现在它们要做别人腹中餐了,我想见它们最后一面......"

    “得了吧,想拿你就拿吧,我可是一个不落数的好好的,想占我一个便宜没门。”王小四见他还想说下去只好打住。

    好不容易排了队换了钱,王小四拉起刘一刀就往小商店跑,然而这次刘一刀却表现的没那么兴奋。王小四觉察到些猫腻停下来问道:“小刀怎没的了,有了钱还这么不开心?”

    “嗯,小四,咱们没钱。”刘一刀淡淡地说。

    “不可能啊,咱们换了这么多姐儿呢,少说也有七八毛吧?”王小四伸出双手笔画这,试图描绘这个分量。

    “没,只有这些。”刘一刀怯怯地伸出手,王小四借着商店门口透出的光看到他手心里只有一枚沾了泥的一毛钱。

    “钱呢,姐儿呢?”王小四冲上来就要打刘一刀,刘一刀见势不好,撒起腿来就跑。

    王小四在后面追,骂。

    刘一刀见事情败露也不胆怯,边跑边回头边说:“我把姐儿都给小梅了,我看她捉的少。”

    “你想做好人你自己做,干嘛搭上我,干嘛把我的那份也给人家了。”王小四越说越生气,越生气越喘,到后来再听他们两人对话就是像两个哮喘病发病的人在骂架。

    “我这不是给你留了一毛了嘛,这一毛买的冰汽水我一口不喝,全给你。”

    “谁稀罕你的一毛,三毛都没了。行了,你别跑了,我不追了,一毛就一毛,今天跟你我认宰了,下次我不会再找你去了。”

    两人慢慢停下来,刘一刀还是离他很远,站在可以随时溜掉的距离。

    “小刀,我跟你说你以后要是娶了小梅做太太,别忘了也有我一半功劳,我也出过一半钱养你的太太。”

    “什么太太啊?”虽然王小四这句话不好听,刘一刀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想着若能取小梅做老婆,他甘愿天天给她捉姐儿。

    十多年之后,吴梅却成了王小四的太太,偶尔他们三个见面聊到此事,王小四总是哈哈大笑,刘一刀为了不破坏气氛也跟着傻笑起来,但眼睛里总是有一丝凄凉。

    “电视里面不都是叫什么太太嘛?好了好了,不和你挣了,商店的我四大爷要关门休息了,再晚谁也别想吃。”

    然而到了商店两人又争吵起来,王小四因为刚才跑的太热想吃冰汽水,刘一刀嫌不好分,执意要买干巴豆。

    “买什么干巴豆,这有你的分吗,这一毛钱都是我的,别想吃到一口。”

    显然面对好吃的零食,刘一刀把刚才的大话忘得一干二净,“这一毛也有我的功劳,你不能吃独食。”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现在能这么穷吗。”

    刘一刀理亏心知说不过王小四便泼皮耍赖:“不行,你就要分为一点。”

    两人一说一闹两人谁也不让着谁,坐在旁边王小四的四大爷憋不住了,也是因为他听出苗头这两小崽子只有一毛钱,犯不着守着这么久挣这几分钱。

    “小兔崽子,买不买啊,不买别耽误我睡觉,我不犯浑蹲在这陪你们喂蚊子。”

    “不买了!”刘一刀听后扭头就走,王小四见状不说话也跟了出来,他刚迈出来,就听到后面门轰隆一声,接着就是栓门声混杂着四大爷的骂声。

    两人走在路上谁也不理谁,刘一刀在前,王小四在后。王小四越想越生气,追上前去,抬起脚用力一踹,刘一刀一个踉呛栽倒旁边沟里,王小四抬起脚一路小跑头也不回跑回家里去。

    第二天一早王小四像平时没事人一样又来等刘一刀上学去,刘一刀心照不宣昨晚的事只字不提,这事就算翻篇了,之后二人还像平时一样上学放学,一起踢球,一直到开春之后。

    一天星期六早上刘一刀还在家蒙头大睡,王小四慌慌张张冲进来,一把掀开刘一刀的被子结结巴巴说:“小刀,跑。”

    刘一刀根本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被王小四从床上脱下来,刘一刀只好迷糊眼胡乱穿好衣服,脸还没来得及洗就被迫踱门而出,径直像村外的麦地跑去。

    刘一刀跟在王小四后面在麦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跑。这时候的麦子不怕踩。初春清晨冰凉的空气使刘一刀渐渐清醒过来,也感觉到自己呼吸开始沉重,小腿开始发酸,他一屁股坐在埂边对王小四说:“小四别跑了,到底什么事,这么慌张。”

    王小四停下来转过身说:“不知道,俺姨让俺跑,找个没人的地方,吃晚饭的时候再回去,说是上面来查户口了。”

    刘一刀一听顿时明白了几分,老早就听到大人们说王小四是黑户,因为家里实在交不起超生罚款,就把他送到他姨家寄养,也没落上户口,也没实在的名字,他排行老四,别人也就称呼他王小四。

    “你还不懂啊,你是黑孩。”刘一刀一脸无趣。

    “我不黑,人家可白着了。”

    “没说你长得黑,我是说你黑户,没户口。”

    “我才不管这些呢,今天出来的着急也没带吃的出来,在外面一天没吃的怎么办啊?”

    刘一刀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只叹了口气说:“行了,你安心在外面,到点了我回家给你带点吃的。”

    这天过的特别无聊,中午的时候路过一个土堆上面有个窟窿,王小四硬说是兔子洞,要去掏。

    “小四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掏出两只蛇,咬了你,我可救不了你。”

    王小四刚要伸出的手又猛的收了回来,“小刀别吓我啊。”

    “吓你干嘛,又不是没有的事,捉黄鳝还有被蛇咬了的呢。”

    正说话期间,突然感觉有一只黑影从眼前窜过,以为是狗,回过神来,发现是一只像小哈巴狗一样大的野兔。

    “追啊!”

    根本不记得谁说了这话,二人同时窜出去去追捕那只黑影。

    他们怎么跑的过野兔,眼看越来越远,黑影渐渐消失。

    他们慢慢停下来,已经气喘吁吁,已经放弃的时候,又看见那黑影越来越近,又近到看得清跑过来的就是那只野兔。

    野兔经过他们身边时,身子一哆嗦,摊倒在他们面前,口吐白沫,死了。

    他们两人被这图如齐来的状况吓傻了,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比被人嘲笑的守株待兔的的人还要可笑。

    当晚两人一前一后把这只兔子抬回刘一刀家把事情前后跟他爸说了,他爸判断可能是吃了有毒的东西了,导致神智不清。

    刘一刀胆小地问道:“那这肉还能吃嘛?”

    “怕什么,有什么不能吃的,农药都喝过。”

    刘一刀他爸拿出刀切了一半兔子让王小四带回去。当晚他们厨屋里都飘出兔子肉的香味。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半午,王小四一人在家午睡,大门没锁。刘一刀一人偷偷摸摸溜进王小四家,轻手轻脚关上门并锁上,走到王小四床前轻轻地碰下王小四道:“小四,小四。”王小四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一张脸在自己眼前晃悠,吓得滚地坐了起来,再定睛一看是刘一刀,舒了口气,问道:“小刀,你怎么进来的。”

    “你家门不是没锁吗?不说这个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你快下来。”刘一刀一脸神秘地说。

    王小四也被刘一刀的神秘感染,好奇心被激起,起身下床。刘一刀把王小四带到光线充足的地方,确保室外无人偷看偷听,小心翼翼从胸前口袋掏出一包东西,是用卫生纸包起来的,刘一刀一言不发,全神注视眼前的一团卫生纸,王小四也大气不喘,想着这里面是什么样的宝贝。

    刘一刀慢慢打开纸包,展现在王小四面前的像是油菜籽的颗粒,颜色却没油菜籽那么黑,有些发黄也没油菜籽那么圆润。王小四一把打在刘一刀肩上:“这不是老鼠屎吗?小刀你想戏弄我啊。”

    刘一刀一脸委屈,左手抓着纸包,右手摸摸了肩膀说:“这才不是老鼠屎嘞,这叫咖啡。”王小四听了后想起来在电视看到过别人喝叫咖啡的东西。

    “这就是咖啡?你从哪拿来的?”

    “前天我姨夫开着小轿车来我家做客,带了一罐咖啡给我哥,我向我哥要,他说小孩子不能喝,喝了会生病,不给我喝。今天他们不在家我偷偷拿了点,也不敢拿多。”刘一刀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把小轿车三个字提高了八度。

    “哦,我知道了,就是前天下午在村头一辆白车陷进沟里怎么也开不出来,最后还是村长用拖拉机把它拽出来的白车是你姨夫的。”

    王小四还想说下去,刘一刀见势不好连忙打住。

    “这咖啡要喝的话还得磨成粉,你们家有什么可以研磨的机器。”刘一刀问。

    刘一刀和王小四把家里翻了个顶朝天,他们俩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东西,用磨吧,咖啡太少,根本出不来,用擀面杖压也压不碎。王小四一拍脑袋说:“对哦,还有捣蒜用的蒜臼。”

    刘一刀和王小四小心地把咖啡豆倒进蒜臼里,生怕洒了一粒,又把包着的纸抖了抖。两人换着轮番碾压,生怕碾不碎一直到太阳西沉才停手。

    根本不多的咖啡,王小四却加了一茶壶的热水,只有那一点点淡淡的咖啡色竟使他们十分兴奋,准备喝之前刘一刀说:“我听说咖啡很苦,要加糖。”王小四家没有白糖,只有冰糖,他把半袋子冰糖倒进去,不停的晃,让冰糖早点融化。

    于是他们喝到嘴里的只剩下甜和一点点大蒜味了,然后他们坚信咖啡就是这个味道,为此他们还在同龄人面前炫耀了好久,说自己是喝过咖啡的,咖啡就是黄土浆色,带点蒜味道的东西。

    一天傍晚刘一刀兴冲冲地抱着那只更破了的足球向场地奔去,老远地听到有人在吵架,刘一刀到了之后看到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中间有两人在对骂,看热闹的人还时不时起哄。刘一刀看到是村东的豁嘴寡妇和村西的赖皮光棍。刘一刀心里那个急啊,他对于这种邻里吵架一点都不关心,只是想你们占了我们踢球的地方。无意中,刘一刀看到王小四,站在人群中,高出一头,正和围观群众一样看准时机发出唏嘘声。

    刘一刀正步上前,把王小四拉到一边,正想数落他,王小四先发制人说:“小刀,你快看,多有意思啊。”

    刘一刀狠狠踹了王小四一脚骂了一句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原来是光棍家的狗和寡妇家的大白狗交配了,寡妇不喜欢那条生赖子的狗,硬说是那狗强奸了她家的大白,要光棍给赔偿费用,光棍当然不认,两人就吵了起来。

    畜生就是畜生,发情的时候主人是不顾的,两人吵的汗流浃背,两条狗在不远处也热火朝天。

    别看寡妇是豁嘴,吵起架来别人几乎是没有还嘴机会的,刘一刀看到她竟悠然的点起一根烟,吸的时候要用左手按住那豁的地方,不然口腔制造的压力不够,或者不能完全吞到肺中。再看那光棍憋的满脸通红,瘫坐在地,说不出话来。

    刘一刀觉得无趣,人群也一时半会散不了,他把王小四拽到人群少的地方,发现很多孩子正在玩游戏,包括吴梅。

    吴梅见他们走过来她兴奋地跑过去拉住他们俩说:“就差你们两个了。”

    刘一刀和王小四面面相觑,忙问道:“怎么了小梅,有什么事?”说话的是王小四,刘一刀这种时候早就失了刚才那种对王小四的威风和侃侃而谈。

    “我们想比赛玩抬花轿,人不够,两组都凑不成,正巧你们俩来了。”吴梅咯吱咯吱地笑着。

    “刘一刀你跟我一组,王小四你和南远抬兰画。”

    吴梅说完,大家都去找自己的伴,除了刘一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沉寂了一会才说道:“我不抬吴梅。”

    吴梅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觉得不是滋味,脸色大变,王小四觉得气氛不好,忙上来打圆场道:“吴梅你看,你吃的那么多比兰画胖不少,你还让清瘦的小刀抬你,他怎么抬的动啊。”

    吴梅一听就上来劈头盖脸打王小四,“你说谁胖了,谁胖啊。”

    王小四趁机向另一个男孩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一同把吴梅架起,王小四忙转头对刘一刀喊:“快点啊,我们准备好了。”

    架着吴梅的两个男生个头都比刘一刀和南远高出不少,刘一刀只能落在他们身后,看着自己喜欢的吴梅,一点点地远离自己。

    十多年后王怀山也就是那个有了自己名字的王小四像那个晚上一样,却是一个人抱着穿着婚纱的吴梅,立在自家门口,试图冲破围在门口索要礼烟的人群。

    那天湿漉漉的,下着小雨,路面由于太多人踩踏的缘故变得泥泞不堪,吴梅白色的婚纱拖到地上染的斑斑点点,伴娘兰画给新人撑着红伞,伴郎刘一刀本名刘清远的他独自打着伞,还像那天一样站在他们身后,他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细密的雨丝包裹着他,让他隔离了喧嚣声,他听不到鞭炮声,听不到人的笑声,展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场默剧,看的着,却听不见。他看着吴梅的背影,她被王怀山,这个曾经对他说过出了一半钱养过他太太的好友抱着,冲进人群,消失在人群里。

    这一次吴梅是永远的远离我了,刘清远想着。

    王怀山和吴梅结婚后刘清远就离开生他养他的村子,也多年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多年的好友。一次清明节,他从外回来看望已故的爷爷,给坟头添了新土。

    他想既然回都回来了去看看老友吧。他记得王怀山爱喝酒,吴梅爱吃熏腊肠,可是这都开春好久了,腊肠不多见了,还好过年时刘妈妈故意留了不少等着他回来。

    刘清远猫进新开不久的超市提出两瓶白酒,带着一包香肠出门了。路过那片谷场,他们以前踢球的地方,他发现已经不再是空地了,柴草剁还在,但以前是泥土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片麦地,一垄垄蚕豆和其他的农作物。

    刘清远走到王怀山家院门前扣了三声,开门的是吴梅,她看到刘清远时脸上表情很惊讶,说话却很平淡。

    “小刀,哦,清远,快进来。”

    刘清远一直很平静,也没有那时见到她的羞涩,一弯身钻了进去,吴梅在身后关好门,喊道:“小四,看谁来了。”

    王怀山闻声从屋内走出,刘清远看到他只披个外衣,跻个拖鞋,手里还拿着一份稿件。王怀山看到他就开始一直地笑,直到把他引到客厅做下才开始说道:“小刀这么久你在哪啊,也联系不到你。”

    吴梅在一旁暗示王怀山不要再喊绰号了,刘清远打趣道:“诶,自己人不必见外,要是你们也不再喊我小刀,我真就浑身不舒服,再说也岂不是葬送了陪伴我多年的好名字了。”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说这个了,小刀你一直在外干什么呢?也不回家?”

    “一直旅游,再把自己的所见写成文章,赚点游费和饭钱。”

    “那多辛苦啊!”在一旁的吴梅听到后说。

    “小刀我真是羡慕你啊,可以看到这么多不一样的风景,我和吴梅就没怎么出过远门。”王怀山没有理会吴梅的话。

    “是我羡慕你们才对,不要奔波,平静安逸,小四你们现在做什么呢?”

    “我接一些工程做,吴梅在家看看孩子,打理家事。”

    “孩子?你们都有孩子啦,都没来得及给你们庆贺,真是抱歉,男孩女孩呢,带出来给我看看啊。”

    王怀山呵呵笑起来说道:”是女孩,现在出去玩啦,还没回来,叫清稞,用了你的一个清字,青稞的稞。”说完他又趴在刘清远耳边说:“因为你有出过一半钱养过我的太太,我女儿的名字里用你一个字不建议吧?还有这事别让吴梅知道。”

    刘清远和王怀山又呵呵地笑起来。

    刘清远看一眼王怀山手中的稿件问道:“没打搅你的工作吧?”

    “说什么打搅,你来就是给我最大的督促,对了,忘记跟你说,我这次接的工程就在我们本村。”

    “要建什么?”

    “学校,把周围村的孩子都集中一起。”

    “在哪?”

    “就在那片打谷场。”

    刘清远一惊,说道:“不晒粮食了吗?”

    “哪还有多少人种庄稼啊,年轻的大多出门求生了,走不动路的在家带孩子。”

    “我刚看到上面还种着麦子呢?”

    “那是他们觉得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种些作物,自己留着吃,也离自家门口近些。”

    刘清远没想到自己离家几年,竟然变化这么大,他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动工?”

    “明天就开始,今晚机器都会运到。”

    “那上面还长着庄稼呢。”刘一刀神情恍惚。

    “这你就瞎操心了,老早索赔的事就商量好了。”

    刘一刀根本就不是担心索赔的事,他是想,自己曾经奔跑的地方即将不复存在,才随口说出不经思考的话来。

    第二天一早,刘清远被轰隆声吵醒,机器已经开动了,他想。他起身穿好衣服,来不及洗脸就跑到谷场,站在旁边观望着。

    麦子被挖土机压倒,陷在泥里,或被连根铲起,深深埋在土下。眼前的景象在刘清远眼里是那么陌生,他转身回家收拾好自己,收拾好行李,再一次远离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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