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说到头发这个话题，想说的话简直要喷薄而出。

很多好玩的场景都一一浮现，感觉可以说两天两夜，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真不是神话，碰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是可以一个接一个的说，话痨体质附身。

保持现在的短发还挺久了。近7年来，一直在同一个发型师那里剪头发。他的工作室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常常为了剪一个头发，开车跑半小时。人们对于头发的执着真的很有意思。今天的书写练习，想说说这个发型师的故事。

他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每次我去剪头发，他会在我进门的时候，热情的招呼，然后开始说，讨论发型的时候说，洗头发的时候说，剪头发的时候也一直不停的说。通常他剪一个头发需要一两个小时，说到尽兴处，还会停下剪刀先说够了，再继续。

我满意吗？不十分满意。其实和洗发水一样，头发从未停留在某一款洗发水那里，我也从未在任何一个发型师那里一直满意过。

但我还是傻傻会去找他剪头发，大概是因为他也是一个傻的有趣的人吧。

他是山东人，最开始在长沙创业的时候，穷的甚至租不起房子，只能睡天桥底下，买一份盒饭分两顿吃。租不起铺面，就提着工具箱，坐公交车提供上门服务。实在生活不下去的时候，也去兼职卖过保险，空余的时间还是剪头发。

他真的是一个很爱剪头发的人。工作室里好多剪的长长短短的头模，时不时跟我分享最近在研究什么课题，早期的时候有点钱就到处拜师学艺。

慢慢的，他的用户足以支撑他开一个小门面；慢慢的，他的小门面换成了工作室；有了合伙人，又请了小帮手，再后来在长沙市中心的写字楼也有了自己的地盘。

他剪的头发并不时尚，但好打理。他时常和我吹嘘健康好头发理念，告诉我修一个头发，和剪一个头发相比，并没有更容易。他有很多听上去奇怪但又能自圆其说的概念。比如自创的飞剪，像小李飞刀一样在头发间行云流水的穿行，碎发簌簌的下落，咔擦咔擦带着一种韵律和节奏感，有一种落英缤纷的幻觉；比如说，又浓密又粗的头发，打薄是无法体现质感的，要让众多的点连成一个面，依靠头发流动的力量来撑起整个面；染头发的时候，各种他自己调出的带着浓郁个人审美意识的颜色，他有一堆的道理告诉你为什么你适合这个颜色。

他碎碎念，讲他的小娇妻，讲他的宝贝女儿。讲什么时候买车了，什么时候买房了，什么时候又买了第二套房子，什么时候老婆怀了第二个孩子。讲有的男人会一个月来剪两次头发，很多女人会隔三岔五换发型，换颜色。

他的工作室里贴满了各种打鸡血的口号，也养了各种鱼，种了花花草草。每每坐下，他会倒一杯养生茶，甚至偶尔还有粥。电视机是声控的，还有一大堆黑科技的东西，琳琅满目，进去之后，常常有一种来到菜市场的拥挤感。有了孩子后，看到他日常背的是妈妈包。一切并不精致，充满了生活的粗糙质感。

有时候我也会嫌弃他聒噪，让他闭嘴，专心剪头发。他会争辩说，我是看见你忍不住有很多话想说。屁咧！几乎所有的顾客都领教过他的话多。

我一度也从心理咨询师的角度，告诉他，话多是焦虑的表现，邀请他关注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停了五分钟，觉得憋得难受，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哈哈，算了，接受他就是话很多。如果每个人都正常，这世界岂不是很无聊？

前两天又去剪头发，突然意识到。其实剪头发和写文章，做饭菜一样，很难用一种套路去关照所有人。每一个来到你面前的人，他的头型，他的发质，他的发量。他的脸型，他对于发型的理解，都不一样。用一种套路剪出来的头发，很难有灵魂。和做饭一样，添加了妈妈的爱，就会有家的味道；用热爱剪出的头发，也许并不完美，但自有其特别的味道。

即使是同一个人，你剪不出同样的发型两次；也许你已久战成名，也无法保证明天不会有顾客因为不满意对你发难。所有与创造相关的工种，都时刻在拥抱一种不确定，永远在一种行进的流里，无法固定。

这么多年，在他的剪刀下，我尝试过长发，也挑战过短发，偶尔溜号去体验其他风格的发型师。但总是会回到他那里，忍受他的唠叨，忍耐他也会把我的头发偶尔剪得不尽如人意。

就像妈妈的饭菜，也许并不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偶尔我也要出门打牙祭，但吃到嘴边，会感觉到安全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