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是在晨读的音乐伴奏声里走进教室的，这样有点儿走秀活动亮相的嫌疑。紧赶慢赶，气喘吁吁，都怪小姨的早餐做得太丰盛。她不好意思看教室里的情形，低着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印象里教室有一扇后门的，以后晚自习结束，她一定记着把门打开，这样的话，如果晚来就不用接受瞩目礼了。
眼角余光里有人站在前面，恰好挡住了她的路。她不耐烦地抬头，怎么是杨凌？他这满脸的不屑是什么意思？孙宁的神经系统立刻本能地进入应战模式。
杨凌的身高和孙宁差不多，发现了这一点以后，他稍稍退后了一步，期望制造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他动的时候，孙宁也动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漠然地看着他，气势上反倒略胜他一筹。他马上决定明天早上站在讲台上。
“孙宁同学，晨读时间是七点整，咱们的班级要求是提前十分钟就位。你迟到了。”
“哦，需要记过？大过还是小过？后果如何？”
“你这是什么态度？”
“虚心请教。”
“我怎么听着像故意找茬儿？”
“大早上的，我确定自己睡醒了。”
“你……”
“我什么我？浪费别人的时间是可耻的。”说完，孙宁准备转身从另一排座位的空当绕过去。
“你站住！刚来班级，就不服从管理。”
“请问你是班级的哪个管理层？”孙宁冷笑。
董曼站起来，孙宁冲她摆摆手，“我还很好奇，班级管理人员的素质没有标准吗？人选是怎么来的？这么多同学都听着和看着呢，我的哪句话是‘不服从’？”
教室里悄然无声。杨凌的脸色铁青，孙宁眼睛紧紧地盯着杨凌，不依不饶，本姑娘也会。
“巧舌如簧。”语气里充满恼羞成怒的味道。
“谢谢夸奖。”孙宁突然觉得没意思，这样没品的人，她可真闲。她向前迈了一大步，杨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孙宁哭笑不得，继续向前走，进退之间，孙宁做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顾静言把语文书往她这边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秒懂——背课文。杨凌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孙宁才把自己的语文书摆好，老师就走进来了。她低头，顺带翻了一个白眼，看起书来。早起啊，对自己来说是一件最困难的事。初中，她都没怎么参加过晨自习。杨凌这个小人！这口气一定要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自己打脸。明天早上早点？
语文老师带着诱惑力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亲爱的同学们，四十分钟的时间已过，谁能把《六国论》背诵一遍？不要求流畅度，我可以提词。”
杨凌举手。老师点点头，他站起来，从头到尾的熟练程度有欠缺，但是没用提示。老师不吝表扬，他面带喜意，侧头，挑衅地看了孙宁一眼，动作幅度不小，连老师也看到了。
所以，老师和蔼可亲地瞅着孙宁，孙宁面带微笑地和老师对视。前排的同学都回过头来，董曼的担忧显而易见。这个时候梁文溪举起了手。老师对她说：“我知道你肯定能背诵下来。不过，老师想徇私一次，准备把这个机会给我新上任的课代表。”
话都挑明了，孙宁不得不站起来。多余的字一个没有，张口道：“六国破灭，非兵不力，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抑扬顿挫的语调让人听着特别舒服。
晨光大片大片地落在讲台上，白花花的光芒中，老师的笑意有些看不真切，但是空气中的尘埃仿佛都不流动了，静静地倾听借古鉴今、针砭时弊的名篇。
随后老师不时地拿出词、语句让孙宁翻译，她应答如流，从容不迫。那一刻，顾静言被感动了，不光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作者家国天下的情怀，更多的是孙宁的解释并不是照本宣科，里面有她自己的观点。
他觉得孙宁比讲台上的阳光还要耀眼。于是，他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然后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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