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暖和。就像钢水一样。”
我俩一起走出楼门,正午的阳光正好浇在我们身上。我眯着眼睛冲着太阳,看睫毛把光线梳成一缕一缕,像阿扬掉下去时飘飞的长发。
我没见到阿扬掉下去的样子,但那一瞬一定很美。因为阿扬的头发又黑又长。要是穿上她最喜欢的白色裙子,就是一只振翼的蝴蝶了。
“你这个比喻真是,”她从脑中搜索出一个合适的词汇,“真是残忍。”
我不想理她。她的脚步却停了下来。“那是……徐航。他还没走。”她像是要问我,又不像在问。我更不理她,朝着徐航走过去。
隔着十米远的时候徐航就已经开口了。他声音在男孩子中偏向柔弱,隔着这么远,他说得很大声,不免涨红了脸,像映着滚烫的钢水:“刚才,真是抱歉。说起赵扬来,我还是忍不住激动。”
“你以为我要说没关系吗?”我在他面前停下,梗着脖子抬着头,不想在气势上输给他。
徐航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林青你别闹了。我知道你也怀疑赵扬不是自杀。”
我听到他话里的那个“也”。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徐航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停了停补上一句,“但是我觉得阿扬死得蹊跷。”
阿扬死得当然蹊跷。杀死阿扬的凶手现在站在我面前,跟我说阿扬死得蹊跷。呵呵,真好笑。
所以我笑了,像听到一个笑话。我听到的确实是笑话。
我笑够了,抬手指着他的鼻尖:“徐航,你实话说,你昨天到教学楼来了吗?在阿扬掉下去那时,你在哪里?”
“我在电梯里。”徐航嫌恶地皱眉,毫不掩饰地表达对我粗鲁行为的嫌弃,“我到了9楼等不到赵扬,就四处闲逛,走到窗前看到躺在楼下血肉模糊的阿扬,吓傻了,连报警都差点忘记。”
他表情凝重认真,不像是说假话。
“阿扬没收到你那条9楼见的短信。”我说。那条短信是在阿扬出门之后才发送到手机上的。“阿扬说不定不是在9楼死的。你们先前约定的地方在哪里?”
徐航没说话。他瞪大了眼睛:“她没收到?!”
“她把手机落在了宿舍。短信到时,手机在我手里。”
徐航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疲惫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不是教学楼——我们说好是是理化楼。那么,她来教学楼干什么?”
事情再发展下去就要成为《名侦探柯南》的情节了,虽然我没有兴趣对着镜头说一句“新机子哇一自摸一多子”。回宿舍的路上我问她知不知道阿扬为什么会去教学楼,她没回答。等了等才非常郑重地停下脚步。
我们又停在银杏树下。
她把双手按在我的肩上,说:“离徐航远一点。”
“为什么?”
她又不肯正面回答我。她说:“我不会害你。”
这我相信。虽然我俩彼此嫌弃,但她一定不会害我。因为我知道我也不会回去害11岁的我。
“林青。”我叫她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用我的名字称呼别人,“林青,你看着我的眼睛,对就这么看着。你发誓,说你永远不会害我。”
她就那么看着我,嘲讽的气流从她嘴里呼出来。她摘下包,拈出烟盒和打火机,轻轻敲出根烟,叼在嘴里,玩弄着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一圈才点上,青灰色的烟雾跟她的嘲讽一起涌出来,汇聚成圈,再慢慢散开。
“林青。”她叫我的名字,好像忘了这个名字也属于她自己,“你真是个傻逼。”
我答应:“喔。给我一支烟吧。”
“你才21岁。”
“我已经成年了。”
“吸烟有害健康。”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小心我把你抽烟的事情告诉你妈。”
我没立即答话,思考了一下利害关系,以及我妈那双能戳穿我身体把我钉在墙上的眼睛。
“好吧,你赢了。”
我话没说完她就把她那支烟塞在了我嘴里。她今天没化妆,所以滤嘴上没有唇彩。
我狠狠吸了一口,开始狠狠咳嗽。她在一旁幸灾乐祸,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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