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叙离恨
黑暗又漫无止境的流淌开来,如一碗打落的汤汁向四周漫延……整个世界也被这黑暗所缠绕,渐渐……死了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良久……一团微黄的光晕打破了这死黑的空间,晕染出一丝微微的光阴,这微小光晕的末出,是一根纤细的手指,光太弱,手指下面依旧是黑暗仄仄,若说这是根手指,但这手指却如玻璃一般透明,仅仅从微光中看到一些稍暗的轮廓。
许久……有些些稀疏的声音响起,小小的光晕开始在手指尖闪烁,在黑暗中游移,一闪一闪地。几缕发丝从小小的光晕之中滑过,但并不曾被点燃,这只是念力所聚的萤光……几声咳嗽。
伴着光晕的加强,周围也明了起来,是个不大的密闭石室,以黑石做壁,壁间镂刻着离奇纷扰的画面,紧靠着墙壁处,都碼满了橱柜,中间处立着一张古案几,案几上尘埃累累,一本被蒙了尘的书本静静躺在案几中央,案几表面上也镂刻着些图案,分为四副,以中间古书为界,左右各两幅,前三副看起来是剑的模样,最后一副是笛子的模样,但都累积了厚厚的尘埃,纹理走向都不在清晰。
这人凑脸上前,轻轻往案几上吹了一口长气“咳……咳……”尘土飞扬。
尘埃除尽,清楚了些,他也不忙看四副图,只看中间那古书,年久沉积,书已经成蜡黄色——如烧给死人的黄纸一般。书面没有什么字,黄得干净,他遂翻开书面,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前四页都是案几上的四副图案,第四页写字的地方缺了一块,好像人为撕去了,后面全书翻了大半……依旧无字可读……
此人有些失落,但也无法,还要打算翻时,只听得身后有一个女人媚声媚气地问道:“看够了没有?”
他也未放心上“才刚看呢”胡乱的应道。
话刚出口,他突然觉得一阵悚然,忙挫身扭头一看,只见一散发披襟的女人,脸色白得令人害怕,半边脸被散发掩去了大半,并不曾看得真确,佝偻着腰,脖颈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吊了起来,手中却提着一柄三戟大叉,见他已转过头来,阴剌剌的笑道:“还要看吗?”说罢散乱的头发乱飞,原本遮盖的半边脸也显露了出来,哪里有一点肉皮,半边脸全是骷髅!
“夜叉呀!”他一声大叫,撒腿便跑,才出两步,只见得夜叉一叉早已经钉住他的衣角,第二叉,顺着心窝便搠,眼见就活不成了;此时忽然只听见整个密室里水响如柱,世间百千画面飞速在眼前旋转,又伴有恶鬼幽冥嚎啕悲哭,画面越来越乱越,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轰”一声炸雷响起,便再没有了声音……
沉沉的天穹下,弥漫着快腐烂的味道,气氛使人有些压抑,通过眼隙间,只有暗淡灰色的阴云,视线永远是那么有限地被定格于极小的范围之内,阴云开始往复着堆积,越积越厚,天与地之间的距离,渐渐压近,渐渐逼仄。死意的气息搅扰着腐烂的味道,显得倍感凄凉,几近绝望。
堆积得浓郁的云层开始反复酝酿,就如被感染后化脓的伤口慢慢向全身开始扩散一般,久了,像极了在等待,一场急雨的到来。从云中俯眼而下,是一片黑色的土地,在仔细些,是一片海,黑得眼神与之接触的霎那间便被吞噬得失去了生意,单单只留下,一对空洞的肉瘤吊于空空的眼骨之间;看一眼,便贮了一层冰,看一眼,便望穿了魂。
浪,一阵,又一阵,起伏于灰色浓云之下,它仰着头,发疯凶蛇一般,吐着漆黑的信子向上死死扑去,末了,伴随“啪”一声巨响,摔回死黑地海面,波涛万丈。
风声,紧紧号起来,啸着这空荡荡的天,天的下面,咆哮的潮,死黑的海。
海旁乱石穿空,突兀踜磳,怒涛搏岸,不高的石峰顶处,立着一女子,与阴郁的天穹一般的装束,有些模糊的背影里,黒浪不安的影子在跳动,灰色衣袖猎猎当风,渐而“哗哗”飘翻,倾吐这有些碎碎的声音,碎碎的温度,以及碎碎的情绪。
迎着黑沉的海岸线,这女子眼神中带着一些凄苦,一抹迷离,一份无耐,左手手指间断地抬起,又继而沉沉放下,这动作她循环了很久,手指却依然没有归宿地往返。面上逐渐阴上了一层寒霜,她嘴唇轻微地哆嗦着,抬起头仰望着这令人窒息的天穹,很久,没有眨一下眼,转而抬起泛着微光手指的手,于自己眼前轻轻一挥叹了口气。扭转头看看,只自己孤寂的影子,也就只有她一个了,于是她回过头来,默默闭上眼睛,借着海浪的气息,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是半晌地沉思。她有个黯然淡雅的名字,她的名字叫—素月。
“哗哗”泛着黑色波涛地海水不止一次次冲刷着海边的礁石,有些泛泛的海腥味道,浪花汹涌;带着冷冷的气息毫无情愫的向素月扑了过来“啪啪”撞击着、破碎着。这是个陌生的异地,没有多少人语的喧嚣,仅仅是那些她早已司空见惯的景物与不多的几张面孔。
暗沉色的天,阴黑的云层始终笼罩着她的头顶,展眼望去。四周是一望无际漆黑的海面,而她的眼睛,永远都不能到达她所想要到达的地方。风啸啸,素月一袭的轻纱,被海风拉得很长很长,缥缈着。
“这是第几个昼夜了?”素月不禁轻声自问。薄纱下,渐渐传出一阵轻轻的叹息。
“呵”……良久,素月默默低下了头,深深闭上了眼;倾耳静静听着海的声音,海;黑色的海,浪,汹涌的浪。
“好想好想离开”素月轻轻自语道,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从她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会停留在这个地方,很久很久的时间;更甚至,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又在想些什么?”素月背后,不知觉间飘荡过一个灰色的魅影,没有任何步履的声音,因为在这个地方的——全都是魂魄。
“虚雅,这里是哪里?”素月这个问题已经问了虚雅无数遍了。虚雅是这个地域里最有威信的人。她在素月心中永远是那么不苟言笑的,这就是素月和其他魂都敬仰与佩服虚雅的原因,因为在他们心目中,虚雅永远是不会被逾越的。
“这便是离恨天了,离恨天不属于任何一个空间管辖而独自存在着。人有三魂七魄;往复而生;但对于那些平生没有过错而因死后放不下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或者腹内过度愁苦郁结怨成疾而不能投胎的魂魄,就必须来到离恨天渡恨解忧。”素月以前听说过,人这一辈子不能做坏人,要做好人;否则人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深受三界间极度惨烈的酷刑,不能往生投胎。
“离恨天,顾名思义,是让魂魄远离愁恨。离恨天四面为黑色溺水包围,溺水鸿毛不浮,沾骨即腐,水深黑如墨;海深两百丈,宽七千里,非人力可渡,这海便是断愁海了。断愁是让魂魄们忘记哀愁的意思。”虚雅不耐其烦的重复着,面色与语气却永远是冰冷的。
“哦”素月低头不语。
虚雅看看天,依旧是那种与她身体一样的颜色的阴翳、灰沉。离恨天里,天永远是灰涩的。
“你得抓紧时间忘记了,素月。”虚雅淡淡提醒着她。末了又补上一句:“若你想。。。。。。”
素月她是知道的,离恨天里所有进来的魂魄都必须经历一个过程,就是从自己的三魂七魄开始一点点的遗忘,一点点的消融,首先是忘记七魄,七魄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因为虚雅告诉她,她和别的魂魄不同。常人在肉身死后,七魄也随之消失,只有天魂、视魂、人魂三魂,因此正常人只需要忘记三魂就可以离开离恨天;而素月除了三魂,还有七魄要等待她去遗忘,她的忘愁过程显得比常人艰辛而坎坷,普通人忘记三魂有时等了几十个万年依旧没有忘记,何况素月她自己还有七魄呢?
“那虚雅你是怎么做到的?”素月真的很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要靠自己去悔悟,去修性。没有捷径。”虚雅答道。
“那你悟了多少年?”素月想估算一下自己多久才能离开的时间。
“我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我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魂魄。我无法用时间这个词来回答。”“啪”海水碎末的水花向虚雅扑了过来,虚雅并没有惊异,也没有动作,只见击碎的浪花穿过虚雅淡灰色的身体,又落到她们脚下的礁石之上,在次流入断愁海之中。她们都是魂魄,间接说她们都是一种虚无的精神,没有真实的躯体,有的只是貌似画像一般自己的容貌与身体,但都是虚无的。
“那你知道有多少魂魄离开了离恨天?”素月还是不肯放弃一点希望。
“基本没有。”虚雅答道。
“。。。。。。”
“所以才有那句话。”虚雅缓缓道。
“什么话?”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五十五海,断愁思不在。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九十九台,转梦偿情债。八白八鉴,绝骨鉴悔悟。”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五十五海,断愁思不在……”素月不禁跟着轻轻念了起来。
“难道,我注定要在这里?”素月显得有些绝望。
“或许,我不知道;得看你的机缘。”
“那你是离恨天里第一个忘掉三魂七魄的人,那为什么你不走?”素月有些好奇。
“忘了三魂七魄的魂魄已经什么都不是的,就是空;没有任何感情,任何快乐与不快乐,仇恨哀怨,对于往生的抉择也是不存在的。”虚雅答道。
“哦”
素月又俯首摩挲着眼前的这块石头。
“当三生石重新点亮的时候,便是你离开之时。”虚雅补充道。
“为什么一定要等它点燃我才可以离开?”虚雅抬起头,呆呆看着虚雅,希望虚雅能从眼神中给她一点答案。但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除了冰冷,剩余的就都是空虚的,真如她的名儿一样,虚。
“三生石本是西方灵河岸旁一块普通的顽石,只因当年释迦摩尼于菩提下苦思十年,顿悟成佛后;以手拭之三次,便洞察了自己前世因果、后世轮回。
三生石后来落入离恨天之内,断愁海之旁,以供魂魄洞察自己的因果轮回。也就是说,等你看到你的三生之后,三生石自然会点燃,或许那时候就是你离开之时。但我不敢肯定你是否真的能忘记。”
“哦。”素月只是沉沉应着。那黑黑的石头,此时此刻间,就如一把枷锁,束缚着她的灵魂,让她永远都得不到释怀,或者解脱。
“三生石,前世因果,后世轮回。到底我的前世因果,后世轮回是什么样子呢?”素月默默在心里反复念叨。
风好似也被黑海所染,熏成黑色;和素月身上所著的轻纱互相吸吸附着、渗透着。凌乱飞舞着,略带一点湿意。不知为什么的,素月感觉自己的肉身是还在;因为,暮色每每临近之时,她还能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怕冷。自己的轻纱还是那么的孱薄。对海临朓,是从她来到离恨天至现在都没有间断的生活方式。海风、暮意、狂风、灰暗、这是离恨天不变的自然景观。
“或许我的前世因该也像这暮色的天穹一样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忘不了的愁呢?”素月干脆俯身坐下,背依三生石,面朝断愁海;或抱膝沉呤,或望着墨色澎泮的海潮发呆,有时干脆闭上双目,揭下面纱。散开头发,任狂风肆虐的舞动着。
不知觉间虚雅已经不再素月身旁,她总是如此来无影去无踪。
“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素月感觉自己头脑好乱。
天之内是不分昼夜的,只是如果晚上的时候,天穹会比白昼黯淡一些,素月还在原地发着呆,努力地在大脑里极力搜索着她那些因该不能淡忘的前世因果,只有这样,她才能,早日点亮三生石;解脱自己。然后离开离恨天。离恨天里的人让素月觉得好冷漠,不能怪他们的,因为大家都是来忘记忧愁和怨恨的,大家都是魂魄,他们没有七魄的,所以没有喜.怒.哀.惧.爱.恶.欲。因此都是没有感情的,但素月偏偏有,因此这让她自己感觉自己和其他魂魄不一样,仿佛自己被孤立,一个人一个小小的世界,如此也会很孤独、很寂寞的那些感觉,素月经常反复问虚雅那些虚雅回答了很多次的问题的时候,其实,她只是想听听,别人的话语,来稍微释放一下自己孤寂的情绪。
卑微,很卑微的要求,她希望的,切切说因该也是她现在所奢望的。当一个人面对着快要死亡般的孤寂的那一刻,真的很让人恐惧,素月知道,自己是不怕死的,因为她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而比死亡更害怕的就是思想与信念在一刹那间的奔塌。
“断愁、断愁,寒月忧;月朗相望入画轴,十指相扣。”素月不知道这是谁写的曲子,只是此时此刻间,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好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自己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她思绪有些迁移,于是乎,素月还想知道这曲子的下半部分,但越是她如何绞尽脑汁,却在也不能得了。
徒劳的想象,一切都是素月。她不能在期待什么了。于是素月缓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第二章 离恨寒虚
寒虚境。
这是所有魂魄集聚的地方,素月此时此刻已经立于寒虚梦境前的门外,看着眼前高耸的大门。整个寒虚境都弥漫着缭绕的雾气。就一道石头大门威仪地隔开了断愁海那漆冷的海风与沉沉的黑暗,大门里面,隐约着些亭台楼阁,树木庭院。门上左右是一行对联,笔锋仓颉有力。
左面写着:
离恨天下,断愁海旁;无情相思无情债。
右面写着:
寒虚境中,转梦台边;有恨离别有恨埋。
对联虽然算不上文采斐然、辞藻优雅;但隐约间素月能体会其中那股无尽的悲伤与无奈。她内心难免有些伤感,虽然这股情愫不知道从何而来。
在看横横额是:
离恨断愁。
“这世间就是感情的事情多伤人,古往今来多少男女在感情上牵牵绊绊,百转留恋,而最终都落得不了了之的苦果。”素月自语道。
素月想到这里,也没什么心思在看旁边的批注,提起脚步迈进了寒虚境中。素月虽然到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离恨天里地方不算很大;但是里面到处都是迷雾缭绕,遮蔽着视线,因此素月也不过寥寥走过几个地方,其他地方,比如对联下联中的转梦台,她只是听过而已,并未有亲自去过;除此而外,还有诸如:往琴、绝骨、临缘、尘网、落忧等等许多地方。
她都是泛泛听其他阅历甚广的魂魄不经意间提起过而已。至于这离恨天到底有多大,寒虚境到底有多广,却让素月与其他魂魄不得而知了。
素月也不多加留恋,于是绕开大门,朝着回廊曲折走去。
迷雾漫眼,偶尔几声嘻嘻的声音从迷雾中缥缈的传来。仿佛是虫子的嬉戏声音,只是没有身影罢了。素月也没多注意身旁的事物,只缓缓沿着回廊游荡着。那声音还是没有淡去。“是谁呢?”素月不禁有些疑问。
“素月!”声音有些扎耳,素月不禁被吓了一跳。
“谁?”她语气有点惊慌。
“呵呵,是我,凌岚。没吓到你吧?”凌岚见到素月如此反映,遂把声音缓和了些。
“还好还好,怎么是你?”素月仔细一看,凌岚不知何时已经倚靠着游廊旁一颗朱漆柱子上,两手相抱胸前。他的笑声让素月有些发虚,是那种没有感情的笑声。
“你今天怎么又时间来找我啊?”素月问道。
“嘘!”凌岚并未答话,只是拉起素月的手就往后面通道跑。
素月被凌岚拖着转过回廊,绕过正堂;不一会,前面有些座假山,凌岚又引着素月穿过假山,顿时素月眼前一亮;她此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的心情。
“几万年了,几万年了。”素月几乎要叫出来了,但想起凌岚刚才的表情,终究还是极不情愿的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就这里了,怎么样?还满意么?”凌岚道。
“嗯嗯,非常喜欢!”素月满脸激动。
“喜欢就好,我看你最近不大开心。所以带你逛逛。”凌岚缓缓道。
“谢谢你。”素月从心底感激着凌岚。
“你怎么了?能告诉我吗?或许我能帮助你。”凌岚关切的问道。
“也就是那些事情了。”素月听凌岚如此问起,原先激动的情绪突然减少了不少。
“哦”凌岚支吾着,也没有在说什么。
于是两人开始默立,看着眼前的景色。
第一眼,粉红色的世界;仿佛天地突然倒置一般,在离恨天下;打死素月她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粉红色的桃园。但此时此刻间,自己真的看到了,桃花朵朵默默地开放着;夹杂着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沁入肺腑,深深,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素月在也忍不住了,于是她奔入桃林之间,踏着散落在林间的花瓣,挥舞着长袖,旋转着身体,轻轻舞动;经她身体一舞动,原本沉睡于地面粉红色的花瓣便借着她挥舞的气息腾跃而起,霎时间,她的身旁;残碎的花瓣如游鱼般游荡于她的身旁,与她共舞着。如此的翩跹,如此的惬意。
经她素袖碰到的桃枝,也在为她频频点头拍手,拂下的桃瓣,悠悠然然。如含羞的少女,混着素月的衣袖,前转后绕躲避着她。素月好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她尽情的舞动着,舞动着,在这离恨天里这极少的快乐。
“啪、啪。”凌岚依旧立于桃林外,微笑着拍着手。
“你嘲笑我是吗?”素月这才发觉林岚站在旁边,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舞姿也缓缓慢了下来。
“没有没有,只是我感觉。。”凌岚没有在继续回答下去。
“感觉什么?”素月追问道。
“你、很、美”凌岚淡淡说道。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素月非但没有高兴的样子,相反有些愠怒,有些惨然。
“我知道的,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但我还是打算如此说,如此做。无论后果是什么样子,我都能承受。就像对那个人一样。”凌岚回答道。
“就像对待那个人一样。是什么意思?”素月问道。
“以后你会知道的,以后你都会知道的,你要静静的,等待。”凌岚答道。
“你是不是看到你的前生了?”素月问道,在离恨天里。林岚的悟性是数一数二的。
林岚微笑,遂点了点头,算是作为回应。
是的,不需要在好的理由了;也不需要更好的解释,在离恨天下,能如此说的魂魄,基本没有,没有魂魄敢像凌岚这么说,或许正是由于他悟性极高的缘故,因此林岚名声也较高,说起话来都让素月这些魂魄胆颤。
“唉,要是我也能看到自己的前身该多好,忘记了,尽早的离开这个地方多好”素月默默低头自语,脸色又忧郁下去几分。
“我可以帮你的”凌岚问道。
“怎么帮,这是要靠自己去领悟,去回忆你帮不了的。”素月有些迷茫。
“你知道一个词么?”凌岚并没有理会素月,只反问素月道。
“什么词?”素月问道。
“刻骨铭心”林岚答道。
“这有什么关系?”素月问道。
“当然有关系,离恨天下有个地方叫绝骨鉴;但知道的魂魄很少;绝骨鉴里有三条通道,分别叫做称骨台、错骨架、绝骨鉴。之所以有‘刻骨铭心’这个词,是因为人的前世所有记忆都在骨里与心里,人死之后,肉体腐烂。在心里的那部分记忆变丢失了,但骨骸还存在。只要能找到你的骨骸,经过绝骨鉴洗练后,我想你可以记起一部分前世的事情,从而尽快想起所有,然后淡忘前世,轮回下世了。”
“真的?”素月有些激动的问道。
“真的。”
“那我该怎么找到我的骨骸呢?”素月又开始犯难起来。
“我可以帮你的,你放心好了。”林岚胸有成竹的说道。
“谢谢你!”素月此时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林岚。
“不过你要大用我一个条件?”凌岚说道。
“什么条件?”素月问道。
“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千万不要!”凌岚语气有些凝重。
“这是为什么?”素月问道。
“因为绝骨鉴是寒虚境的禁地!”
“啊……凌岚……你”素月惊得语言吞吐。
“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素月极力歉阻道。
“你就别唧唧歪歪的了,我心意已决,我想看看禁地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凌岚不以为然地答道,丝毫不把素月的话听进去。素月无法,她是知道凌岚这人的性格的,跟头倔牛似地,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即使九头牛也拉不会来。
“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做有些……过分”素月欲言又止的说道。
“你究竟答应不答应啊?”凌岚还未等素月说完,就反问道。
“额…我很为难……”素月真是骑虎难下。
“好,那就是答应了,这才是朋友嘛,就这样,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你的骸骨的,嗯,就这样,我先走了。”凌岚说吧转身便走。
“……等等……”还未等素月开口,凌岚早已经不见了身影。素月心下有些慌张,不知如何是好,但她没有办法。只得自己沿路返回。
第三章 笑引天劫
“你去哪里了?素月?”素月刚迈进寒虚境的大厅便听到虚雅冷冷的声音。
“我只不过闷了,随便到处走走,散散心。”素月心里有些发虚,但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反常,她依旧从容的走进大殿,边走边道。
“是吗?”虚雅用她特有极其冰冷的语调再次把这两个字拉得很长。
“是的。”素月知道她现在不能慌,得安静,否则会被虚雅看那出来。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你说是不是素月?”虚雅开始反问道。
“是的。是这样的。”素月表面依旧安静得异常,内心却开始有些忐忑,万一虚雅发现了自己该怎么回答呢?不会的,不会的,她虽然阅历法术是离恨天里最高的一个魂魄,但她绝对不会看穿自己心思的,素月,别多想,别多想,她自己在内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但情况却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她越是如此,心跳得越快,渐渐呼吸也开始沉重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些什么?素月”虚雅语气开始加强。
“不!没有,我没有隐瞒什么的。”素月现在只能故作镇定,总之能隐瞒多久算多久,毕竟她自己亲口答应了他,是不能反悔的。
“你真的不说?”虚雅的语气一阵高过一阵。
“没有,真的没有什么的。”素月还是不肯放弃自己当初承诺下的语言,如果她说出来,她是知道虚雅的性格的,本来凌岚去闯绝骨鉴,本就是死罪一条,如果在加上这么一折,素月不知道凌岚接下来还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他是因为自己才去闯绝骨鉴禁地的,素月真的不想在为他惹些什么麻烦。
“你假装我不知道?”虚雅有少许盛怒。
“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对不起,我想没什么事情我要走了。”现在逃离似乎是最好的方式,素月也没有等待虚雅回答,便匆匆转身走开,刚走出不到十步,又一步步退了回来,有魂早已挡住了她的去路;这魂手按腰间之剑,一袭长衫当道,一步步向素月逼来。是巫宏。
“你要干什么?巫宏。”素月有些惊慌,虚雅是离恨天里统领所有魂魄的首领,不单因为她法术高强,见多识广;而最重要的是,寒虚境里的魂魄都有些惧怕她,那冷冰冰的气息。有时只是一个平淡的眼神,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基本没有魂魄见过虚雅使用法术,就因为她的那双眼睛,震慑着离恨天里所有的魂魄。
而巫宏,则是离恨里最邪门的剑士,虽然是剑士,但离恨天里的魂魄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剑是什么样子的。无剑之剑,便是巫宏的别号了。因此他按剑不拔,已经让人胆寒万分了,素月被巫宏吓得面目发白。
“巫宏不必如此,你让素月走。”虚雅声音缓和了许多。
“喔。”巫宏淡淡地答道。
“素月,你还是不说?”虚雅问道,少顷虚雅又一遍问道。
“素月,你以为你瞒着我们,我们就不知道了吗?”虚雅语气又恢复以往的声调。
“我、、、”素月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的,是的,你的选择是对的,你信守了你自己许下的诺言。你不能失信于他人是不是?”虚雅问道。
“是。”素月诺诺低下了头。
“其实你这样做反倒害了凌岚,你知道吗?”虚雅继续说道。
“啊,怎么会这样?”素月感觉十分疑惑。
“凌岚是个不安分的魂,我必须时时约束他,不然他会害了大家的,离恨天下到处都是迷津,万一他一走错,害人害己,我是担心这个,你知道了吗?素月。”
“知道了。”素月无可为答。但万幸的是虚雅并不知道凌岚是要去绝骨鉴禁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嗯,那你去吧。”虚雅说完便抽身转入迷雾中不见了身影。
“素月刚才把我们都吓坏了。你还好吧?”夙影、忘忧等一干魂等见虚雅走后忙上前来关切的问道。
“呵呵,没事没事。有几位在,能见死不救吗?呵呵。”素月嬉笑着吐了吐舌头。
“呵呵。”夙影潺潺干笑道。
“不过真的有点怕呀。当虚雅问我第三遍的时候,我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真不知道下面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素月边说边拍着胸口说道。
寒虚境大堂里不间断传来那小姑娘与众人打趣的笑声。
寒虚境大堂门外,虚雅不知道何时又立于窗棂旁,听着这离恨天不该有的笑声,摇了摇头。
话说虚雅丢下众人之后并没有离开寒虚大堂,而是转到寒虚大堂外面的窗棂下悄悄而立,她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顺便更深一步了解素月与凌岚之间的事情,当闻得素月和众魂魄嬉笑的声音从大堂里传入她的耳内的时候,虚雅不禁低声长叹,摇着头。
有谁知道,知道这些年来,她自己心中的苦楚?没有人知道。虚雅看看自己那缥缈虚无的身体,一眼便望穿了过去,再伸出双手;基本快要和空气一样的透明,她快看不到自己了,也只有她的思想还在支配着她那接近于透明的身体;若是不知情的魂魄,远远看来,虚雅只是像一朵灰色的云漂浮着,只有走进了;才能勉强看清她模糊的轮廓。其实又有多少魂魄能看出她冷若冰霜下的那些个惆怅?
这清脆般的铃音的笑声,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不该属于离恨天,不该属于这个寒虚境。虚雅身为掌管寒虚境的大士(意思形同首领、头目),她是知道的。
虚雅突然想起多年前她与上世大士对话的万年之前。
“寒虚境里万万不能有开心的魂魄存在,即便有,也应该竭尽全力的去阻止此魂魄把欢快的气氛扩散开,实在到了万不得已之时,那宁可让此魂魄灰飞烟灭,虚雅你可明白?”虚雅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明白了,但大士这是为什么?”虚雅有些疑问。
“离恨断愁,这只是渡化愁苦之地,所有来到这里的魂魄都是有着极度深怨情仇的,因此没有多少魂魄是快乐的,此是其一者,二者是代代相传的规矩,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了。不过上世只传下了一句謓言:
“若离恨,无笑颜。笑颜出,血光鉴。”依据字面常理分析,只要听到快乐的笑声响起在离恨天中,那么整个离恨天将要面临着一次生死存亡的巨大转变。”
这一转眼,命运转到了万年后虚雅的身上,她背负的不紧紧是一个离恨天、断愁海之类的地方这么简单,还有那些游离于离恨天外、断愁海旁,以及很多异境之中的魂魄存亡。这真的让虚雅很难抉择。
她毕竟只是个天真幼稚的孩子,一切与她无关的。请放过她吧,请放过所有无辜的魂魄吧,无论结局是什么样子的,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即使是选择灰飞烟灭,也不要让无辜魂魄受到伤害。虚雅就这样合着双手向着黑沉的天苦苦祈祷着。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凌岚。那个敢做敢当的人,当初她很怀疑他很可能就会是上世所说的那种魂魄;凌岚经常跟她说一些让她觉得莫名奇妙的话语。所以才会有她对凌岚严于看管,不管他身处何处,每天第一件事情都是问‘凌岚去哪里了?’现在看来,她想不到竟然是素月。问题让她很纠结。虚雅无奈的仰起了头,深深呼吸着。
暮色的天意,预兆着这一场浩劫的到来,这是天劫,不自己所能逆转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如何去减轻,如何去补救,虚雅觉得突然之间,自己老了很多。
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她没有想得太多,终于做出了很明确的抉择,不知道她将要面临着如何的命运抉择?她又如何应对?
第四章 尘网思伤
“虚雅,你这是做什么?”无剑之剑,或者说是无剑魂。巫宏开口问道。
“没有,我只是在此间休息一下而已。”虚雅站在回廊下的窗棂旁偷听众魂魄的谈话间,巫宏不知何时也立于她的身旁。
“哦,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巫宏说完抬头看着虚雅有些发虚的虚无的脸庞,想得到她的回答。
“什么事情?走吧,换个地方说。”虚雅说完,足尖一点,身影一闪,已经飞出很远很远,巫宏唯一能看到的,只是拖于虚雅身后那条长长的衣襟与绦带。巫宏也只得跟了上去。
不多时,面对着黑色汪洋无际的海水;虚雅背对着巫宏。看着流波汹涌,海潮跌宕。
“什么事情,你说罢。”虚雅依旧没有多余的动作或好奇的声色。仿佛对于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令她能产生好奇的理由。
“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巫宏回答道,既不是责怪,也不是关心,永远那么沉稳。
“是吗?我不觉得。过分在哪里?”素雅知道,巫宏这是为了凌岚的事情,于是她这样问巫宏。
“凌岚他错在哪里?你为什么每天跟看管一个犯人似地看着他,毕竟要给他一些人生自由?”巫宏问道。
“你要知道,不是每个魂魄都是一种性格的。凌岚他不是一般的魂魄,他很特殊”虚雅回答道。
“你就那么肯定?”巫宏问道。
“是的。”虚雅答道。
“你给他占卜了?”巫宏问道。
“占了”虚雅答道。
他们所指的是占卜,离恨天里,魂魄会学习一些法术,有的法术是先天就有的,比如虚雅会占卜。但只有巫宏知道。
“哦,那你也占了其他的事情?”巫宏继续问道。
“是的。”虚雅答道。
“那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有的东西超过我的能力范围,因此我只能凭感觉,并没有多少把握。”虚雅答道。
“哦。知道了,我还以为你这样监管凌岚是因为那件事情。”巫宏说道。
虚雅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又很快僵了下来。半晌答道。
“这的确让我很生气的,我承认;但这不是理由,我没有必要的”。
“是的,我也如此想,你必然是为了其他原因。所以问下你。”巫宏说道。
“对了,你都听到了?你怎么看?”巫宏指的是虚雅刚才的偷听。
“没有事情的,能应付;或许这没有什么大不了,毕竟天劫一说,只是我们多余的担心罢了;在这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丫头,刚到这里,不习惯而已。”虚雅回答道。
“但愿如此吧,那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巫宏说道。
“好的,你走吧;我在待一会也就回去了。”虚雅回答道。
“虚雅。”
“还有什么事情?”
“我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所有的事情,我们都是离恨天资质阅历丰厚的魂魄,虽然我是士子(相当于元老),但你我都知道,我们是同等的,有困难你要一起同我和其他士子分担,才是正理。所以你不要独自去面对,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也能明白我们。”巫宏有些怀疑的说道。
“好,我知道了。”虚雅回答道。
黑色的浪海,谁要谁遗忘着自己的曾经?同时也在唤醒着谁的曾经?是遗忘,或者是唤醒,都已不在重要,因为无知的选择,开始逃避,开始淡漠,渐渐开始虚无。
衣带飞舞,寒风来仪。绦带轻呤,风翥而翔。
虚雅就这么,就这么独自而立,面对着黑海,面对着苍天,怀揣着一丝内心底,身为女性天性里所带有的脆弱,所期望的依赖。静静的,倾听。海潮袭来,海潮褪去。
想起了凌岚那句让旁人不起眼的话语,令她有些忿忿的话语。是那么的令她奇怪与惊愕。
“全世界还有这么一个人,一个你叫他去死他马上就死在你身边的人。连命都不要的人,就只为了你的存在,你的依赖。活着的那么一个人。”
没有了,凌岚的话语,这是虚雅对他严加监管前问他还有什么话的时候,凌岚唯一抛下的一句话。短促得美丽,简单得无章。可笑得无知。都是那么一个莽撞的人口里无所畏惧脱口而出的话语。
思罢,虚雅看看身旁暗沉的三生石,静静的盯着这块石头,缓缓抬起快要虚无的手,有些颤抖地,向着石面打算探了过去;手指快要碰触石面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停住了,就这样把手静静停于空气之间,既不收回,也不向前,仿佛被一股神秘而巨大的力量压住一般。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是该向前,还是退后。情绪被莫名的念由拉扯着。她从来到离恨天第一天起,大士便看上了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拉起她的手,走进了尘网池,尘网池是具有资格老练的魂魄才能走进的地方,但必须具有大士的同意才可以进入,但是,她就那么走了进去,而且在也没有出来过。
“尘网,尘网;落莫怀袖,百千思凉。遗忘,遗忘;寒池洗尽,万愁何妨。”刚走进尘网池,她便听到一股歌声这么唱到。
那是个不大的圆形池子,位于虚空的尽头,悬浮着,水全是通体碧绿;冒着一丝丝沉沉的气云。四周是如断愁海水一般死黑不知名的石头高高垒砌而成,石壁有血印文字,文字歪歪斜斜,或大或小,或扭曲,或方正。看样子并非出自一人之手;除此外种种,最惹眼的地方,在于石壁间长长的血带与深浅不一的凸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尽数都有拇指大小。其间多少疏密不一,仔细看来,却有些形如指甲抠划而出。
虚雅伸手一触石壁,不禁感到深深的凉意袭来。冷得她急忙收手。在近些她看了那些文字,都是令人惊异发叹的话语,诗词之属等等;第一面石壁刻着:
曲离殇,人散场。
今烙尘,永不忘。
相见短,离别长。
暮色秋风凉,寒浸薄衣裳。
掩袖意怀冷,凄凄泪盈眶。
虚雅觉得措词还算可以,押韵还算工整;只是并未有什么稀奇之处,然后又转向下一面石壁是一首诗词,但已经很模糊了,看着倒还工整,也没多少标新立异之处,遂又往下面的石壁看去,但密密麻麻的尽是文字排满了石壁间,虚雅有些失了耐心,只捡着工整和长点的看来。下一首是一阙古词,这倒让虚雅有些惨然,有些心伤;看后不觉得神魂皆失,一股浓浓哀怨,显然是出自一位幽怨女子之手。名字却也是让人耐人寻味,名曰虚空繁华。只见写道:
梦落繁华,小径徘踏,妾暗雅。
想何时思伤,何日牵挂。频枉昨兮,未卜今兮,兮兮奈何。
短剪柳纱,长拼天涯,君白发。
忆天之苍茫,怅地之惶惶;明兮何家,前尘后事,一朝啼罢。
夜湿孤蜡,函落花,惊林而过,咏行秋,碎末夏。
很让人抹泪的句子与措词,虚雅反复读道;想来世间万事,在她眼中皆是虚无,或者是繁华一时的梦境,等到梦醒之日,也是破灭之时。
大士没有对她说什么,唯一的一句话让她直到今天还深深难以忘记。
“以后,这里便是你待的地方了;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没有终点,没有尽头。”那时的她抬着头,看着大士的眼睛,她在深深的恳求;可是她没有多余的一句话语,只是用眼神恳求大士。
大士没有回答,她绝望了;她放不下。她还在拼命的想着一个人,但她不记其那个人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名字?这好似从一开始她就是如此,要命的是忘记了自己在想着谁。此时间她又拼命想有关于她想那个人的全部记忆。
基本没有的,还是想不起来。
“不用想的,你是喝了孟婆汤之后才来到这里的,你是想不起来的。这是你的荣誉,你以后便是整个离恨天的领导者,你将接替我的位子,因为我老了,这是上天注定的安排,你将成为下一任大士。”大士一句话突然提醒了虚雅。
于是她开始绝望的低下了头,看着碧绿的池水。
对于其他的魂魄来说,这是一种无比的荣耀,而她真的不想要这样的荣耀,她希望的就是记起她所想的那个人,很卑微的要求,很可耻的想念。但在此刻间,难于上青天。
她怕时间越久,她越难以记起那个人的轮廓;那可悲的记忆呵。散落在冷冷的池水里,她渐渐害怕,不仅仅害怕自己一个人的孤单,更害怕一天天遗忘了那个人的身影,模糊了那个人的声音。
第五章 绝骨禁地
虚雅有些想哭,很想很想,但有尘网池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她只能无助的伤怀,而又不能破碎的释放;这是,离恨天里那股最让人绝望的力量。她只可以想,只可以悲伤,但她却得默默的让苦楚的花在心里默默绽放。想念的时候,也只能,没有对象的肆无忌惮,只是,只是始终没有想像自己所想的人残碎的影子于记忆。
她开始渐渐平静下来了,没有理由的平静了下来了。也许看开有的事情,也只是在一时之间的事情吧。看着大士已经远去的身影,虚雅没有在多余的说一句话,她选择了,选择了张开双臂,默默闭上双眼,向着碧绿的尘网池,就这样,没有一丝力气的仰倒下去。
“哗啦。”水花荡漾,冰冷刺骨;她的身影从此沉没于尘网池之中,没有起来。
湮灭,如一颗流星一闪而过。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虚雅睁开眼睛。满眼的碧绿,慢慢融入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这种寒浸的碧绿,一直深深晕染着她,直到……
她从尘网里走出来,身为大士的那一天。
“那已经不在是一个普通魂魄所有的眼神。只有身为大士才具有的目光,你可以接替我了。”大士对她说着;她没有了太多的哀愁,没有了太多的苦楚,多的,是一份淡定,一份虚无的安静,一目冰冷的眼光,使人发寒,使人不寒而栗。
“哗哗。”海水扑岸而来,依旧是黑色的沉沦,黑色的新腥。虚雅停兀自停在空中的双手,不自觉间,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果断地向着三生石,伸了过去。但结果跟她没伸过去一样,看来她真的是忘记了自己。她竭力收敛了自己的思绪,把身影影匿于黑黑的雾海之中。
“雅大士,不好了!”虚雅前脚刚迈进大门,后脚便见一女子匆忙抢进大堂,面色慌张,边跑边喊到。众魂魄回头一看,只见一白衣女子。
寒虚境大堂甚是广大,从门口至后堂至少也得数丈之遥,因此众魂魄也只是看得到她的大体轮廓而已,并不曾见得真切,此是一者。
二者这寒虚境中魂魄都是喜散不喜聚的,因此平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都各自自行去忘记自己的前世。
三者魂魄们五多少悲喜忧愁,平淡而居,彼此间也就少了一份了解,有甚至者形如陌路。
此时闻得此白衣女子大呼,众魂皆被唬了一跳,但苦于距离遥远,所以都没有上前去搭理,虚雅也有些大疑惑,但身为大士,自然丘壑于心,故也暗自沉着,等了半晌,方见白衣女子忽悠着飘荡的身子缓缓着地。
众魂魄细细一看,却是寒虚境禁地—绝骨鉴守护者,骨魂-涵秋练。
这离恨天下,分布这断愁海,寒虚境,聚窟洲三大地域,单单讲这寒虚境,便又划分为寒虚笺,转梦台,绝骨鉴,临缘锁,尘网池,落忧地,往琴烟等若干小区域,余者多不可计数,如若提及全部,那是由一起二,由二转三,由三划四,由四带五。真是难以并舒。
话锋回转至涵秋练身上,众魂魄里,有认识她的,也有不认识的,这绝骨涵秋练是绝骨鉴主人,平日只负责看守绝骨鉴;她平日足不出户,今日却直奔大堂,必有异议。
众魂在堂下议论纷纭,涵秋练转头看看众魂,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大堂之上的虚雅道:
“虚雅大士,不好,好了”涵秋练语气还在有些喘息。
“秋练,不必惊慌,慢慢说”虚雅道。半晌,虚雅看她气息平静了许多,方才问道:
“什么事情?”
“凌岚他。。。”涵秋练说了一半有开始喘息着。面色语气依旧慌张不堪。
众魂一听,便如炸开了锅一般,其中有一老妪道:
”咳,当初我就不赞成那样做,现在好了,那孩子多好,就是性子直点,不会拐弯抹角的,容易得罪人,可惜呀!“她边说便看着虚雅。
经她如此一提,众魂魄都开始埋怨,虽然不挑明,但所有魂魄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恐惧于那双冰冷的眼神而已,也值得如此指桑骂槐罢了。
”嗯?“虚雅冷冷吭了一声,霜目一转,投向了老妪与众魂,那是两束冰芒,一半直直刺向老妪,一半直直刺向众魂魄,老妪忙低头不敢在言语,也不敢正视虚雅,中魂魄皆像中了魔一般,都是一个动作,低首,一声儿不言语。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时间也被冻住了,没有魂魄,在有勇气把头在次抬起来。
沉默中的众魂中突然爆出一句:
”凌岚哥哥他怎么了?“还夹杂着若丝稚气,细细听,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孩子之口,声音不是很大,在这个极度安静的空间里,却是分外刺耳。
没有魂魄敢搭理她,刚才说话的老妪忙扯了她的衣襟道:
“素月,快住口!”
素月没有理会她,只是再次把声音提高数分:
“凌岚哥哥他怎么了?请告诉我!求求你们。”
“额,这个……”涵秋练有些为难地看着素月,又看看虚雅,希望得到她的同意。
“当着大家的面,你告诉素月。”
“是这样子的,凌岚他闯进绝骨鉴了,但并没有受伤,他又三番五次进去,东翻西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绝骨鉴并没有完全牵制住他,他被三次吸了进去又逃了出来,还声言要……”
“怎么?”虚雅问道。
“绝骨鉴是魔鉴,声言要砸绝骨鉴!”
“哼!”虚雅冷哼一声,随即又道: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但自从他最后一次被吸进绝骨鉴之后,便一直没有了消息,我从上面也看不到他的影像,我担心……”
“他被绝骨鉴给洗练了?还是被绝骨鉴打散了魂魄?”虚雅问道。
“是的,两种可能都有,但我不知道他属于哪种。”涵秋练回答道。
“不是每个魂魄都会是这两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虚雅冷冷道。
“什么可能?”众魂问道。
“他已经离开离恨天了。”虚雅平平的答道。
“!!!!…………!!!!”众魂大惊。
“但那种可能微乎其微。”虚雅又补充道。
“我看他的形式,估计要被绝骨鉴把魂魄给打散的。”涵秋练道。
涵秋练的话语如一盆冷水,把素月浇了个透……
她默默低下了头,冰冷刺骨的,她的第一感觉,冻结她小小的希望,她开始选择不在多说一句话语。
“没有办法,只得看他的命了,走吧,我们去看看。”虚雅道。
于是众魂随着涵秋练引行,于寒虚境弥漫着缭绕的雾气之中穿梭半日光景,又途经往琴烟,临缘锁两地,方来至禁地—绝骨鉴处。
众魂中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来到绝骨鉴,不免有些神色慌张,平日里大家以讹传讹,使得绝骨两字深入魂心。
只见三轩小院并排于乱石之间,以高耸地山势突兀四围,只得观其远貌,乱石内偶而有几株败草枯茅,满眼颓丧之景,在行数步,路至高耸岩峰旁便消失了踪影,在看此岩,鸟兽难越,众魂面前一块数丈高的巨大石壁挡住了去路。
“这却如何是好?”老妪问道。
“梦婆婆,请稍安勿躁,大家随我来”涵秋练道。
于是涵秋练又率众魂绕至石壁一侧,乃见一圆形拱洞曝于众魂眼前。
“哎哟,老眼昏花了,原来这石壁跟人间的屏风大同小异。”梦婆婆忙道。
“是的,是如此”涵秋练答道。
众魂也没得涵秋练开口便往里抢,里间是隔不怎么规矩的方形石室,壁面钟乳横生,或锐如利剑,或坚若黑金,让人看了有些胆寒。
有行得数十步远,三条甬道蜿蜒并排于众魂面前,众魂方停下来,都把眼神投向了涵秋练。
只见中间的甬道正上方刻着:洗骨崖,左边刻着的是:错骨架,右边的是:称骨宅。众魂看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秋练姐姐,干嘛要取这样恐怖的字眼?”素月有些潺潺地问道。
“看此情形,都是些要命的东西!”梦婆岔道。
“人前生做的好事坏事,在这里都会明白。”虚雅冷冷道。
“为什么?”素月和梦婆几乎同时问道。
“来绝骨的魂魄首先要到称骨宅称骨。”涵秋练回答道。
“称骨!!!”几乎在场所有的魂魄都被这两个字紧紧吸住。
“没错,人前生所做的事情死后都会刻在骨骼间,随魂魄而行,所以才有刻骨铭心一说。”涵秋练解释道。
“那怎么个称法?”梦婆问道,不想被众魂白了一眼。
“若前世坏事做多了,那么骨骼的份量就会比一般魂魄的骨骼重许多,反之边要轻许多。“涵秋练不紧不慢道。
“重与轻有什么关系么?”不知道是谁冒出了一句。
“大家看到了没有,上面分着称骨,错骨,洗骨。”涵秋练道。
“那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刚才问话之人又开口问道。
“当然有关系,来到这里的魂魄首先要称骨,其次是错骨,然后是洗骨,最后才是绝骨。”涵秋练回答道。
“进入称骨宅称骨看轻重之分,重者要上错骨架的”涵秋练补充道。
“错骨,听起来好可怕喔。”素月道。
“称骨基本没有痛苦,而错骨架之上……”涵秋练开始烦老毛病,说话到关键处便要顿上一顿。
“什么?”众魂忙问。
“折碎全身骨骼,一寸一错,把隐藏在昔时的过往从骨隙间全部释放出来”冷冷的话语再次从虚雅的口里发出,众魂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众魂刚说至此,只听的“渣渣渣”数声异响,那不正是……错骨架处传来的……
一干魂等有些胆怯起来,便在原地不间断地小颤。
“大家不必惊慌,随我来。”涵秋练道。
众魂听得此语一出,巴不得先走为快,忙紧紧跟着涵秋练。
“那洗骨崖又是做什么的?”梦婆心下虽胆怯,但好奇心颇重的问道。顷刻间众魂鄙视的眼光全抛了过来,梦婆心下暗自后悔,无耐话已出口,想收回却是不能了,少不了用老脸抵着。
“过了称骨宅,错骨架之后便是洗骨崖了,洗骨崖就是要把刻于骨骼间的记忆全部吸取”涵秋练回答到。
“怎么个洗法?”梦婆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婆婆你话好多!”虚雅道。
“我这不是好奇问问么。”
“婆婆你打破锅啦?还是牙全吊光啦?”素月小问道。
“素月!”虚雅冷喝到。
素月有些委屈,在这个地方,她的笑声永远被虚雅抹杀着。这到底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心下自问道。
“魂魄从洗骨崖跳下,坠落的过程也就是洗骨的过程”涵秋练想借此打破尴尬的气氛,梦婆会意,忙问道:
“那不是很快了?”
“少则几天,多则万年,或者永远都在坠落。”虚雅接了过去。
“……那崖有多深?”梦婆骇道。
“浅者数丈,深者万年,它没有深浅,没有尽头,依魂而论。”虚雅夹着冰霜道。
众魂皆咂舌不语。
“虚雅大士,你看我们走哪条?”涵秋练问道。
“洗骨崖。”虚雅冷道。
众魂一炸,涵秋练也有些小惊,众魂哪里还敢迈进一步,少时,有称身体不适的,有称有急事的,也有的胆怯如实回答的,百般不一,众理由推辞,虚雅也不勉强,不愿意的皆可自行离去,少时众魂散去,单单只剩下虚雅,素月,涵秋练,梦婆四人。
“梦婆婆,你怎么没走?”素月问道。
“老身怎么舍得你一个孩子孤身前往,倚老卖老,陪你们走一遭。”梦婆答道。
“谢谢婆婆了。”三魂同时感激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