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进站的时候减了速,因为是倒坐,身体往前倾了许多,火车上是睡不好觉的,尤其还是一人行,得时刻担心着怕坐过站,这可不是公交站,若是坐过了,立马下一站下车,四五分钟又能坐回来。
邻座的去张家界的朋友正趴在桌子上睡得很香,我已经到了,他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收拾好了行李,推着皮箱,下了车,“欢迎来到石门县”,我拽了拽书包肩带,对于我来说,“回到”才正确吧。出站口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有接亲友的,而更多的是,“帅哥,南北走马?”,“不去不去”,“帅哥,住店不,空调独卫电脑房。”“不住不住”,“帅哥……”挤在嘈杂的人群中,听着地道的家乡话,那一刻,我竟然觉得自己是个客人。
家乡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他能褪去你身上虚伪的外表,让你把原本的自己袒露出来,当一个赤裸裸的自己站在车站外的大落地玻璃前,我看着自己,心还在,肺也还好,肠胃有点炎症,肾也甚好,因为没怎么消耗……牙齿却不如人意,泛黄发黑,以后要注意少抽烟,牙齿这么难看,就戴个口罩吧。戴上再看自己,精神挺好,回家!
上了车,前面都坐满了,我背着书包,往车尾走去,倒数第三排还有两个空位,我就坐在那里了,后排坐了一对小情侣,有多小呢,大概初中吧,男生躺在女生腿上,玩着手机,从他手里传出来的技能声音听得出,他在玩虞姬,项羽和虞姬的故事他们一定不知道,项羽自刎乌江,李清照的“至今思项羽,不敢过江东”,他们也一定不知道,我轻蔑的笑了笑,为我这自以为是的想法好笑,我把书包放在腿上,抱在怀里,书本压着肚子,不那么难受了,然后靠着窗,闭眼睡觉。后面的虞姬还在疯狂被虐,我已经在梦里打滚了。
“你走了多久了?”
“十天。”
“你来过多久?”
“两个月。”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
“不知道,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用你管,你顾好自己吧。”
“真的这么狠心吗?”
“是你自己要离开的。”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我睁开了眼,前面的老奶奶把窗户打开了,我抱紧了自己,也听到了后面那对小情侣紧紧挨在一起的声音,我的梦也被吹走了,当时在身边没能挽留住,没想到梦里刚刚伸手也被冷风带走。
这被带走的最后一点坚强和后排小情侣紧靠在一起衣服摩擦的声音彻底摧垮了我,我把帽子戴了起来,缩成一团,紧紧靠着车窗,往一个大致是我来的方向眺望,摘下眼镜,远景模糊得像一个故人,她的笑,她的美,她的举手投足曾经都深深地印在我心里,我则像个失去拐杖的跛子,奔跑不过命中注定,气恼地逆行在寒夜里。
我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捶了玻璃,声音大得吵醒了车上在睡觉的人,他们开始絮絮嗦嗦,我收住了手,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不成熟,不懂事,我望着窗外家乡的天空,然后就释怀了,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本应当无所畏惧地苟活,却因为有了念想而不再大胆,那随风飘散的花瓣,会在我们生命的哪个季节再遇见,那我一定要伸手接住,哪怕只是一小片,也不想再让自己的思念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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