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杨芝平带着她的儿子去看病。大城市里大医院的医生也说没治了,她无望地领着孩子回老家。火车隆隆地往前开,她儿子马小梧兴致勃勃地趴在窗户上看外面掠过的碧绿田野,眼睛亮通通,又童真又招人怜爱。杨芝平哀愁地抚着孩子的后背。坐在对面的一个老太太对她母子很感兴趣,终于搭起话来,询问她们的来处去向。杨芝平再也忍不住,就把儿子得了重病、各处医生都看不好的事儿说了。说到最后眼睛酸红,她要面子,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哭出来,拼命忍着。
“三伯不是之前治过这样的病吗,我也学会了,我去试试。”坐在旁边那排的一个男孩突然开口。他十五六岁的样子,剃着短短的寸头,精神饱满。
方才坐在这一片儿的人都在留神听杨芝平诉苦了,听那男孩言语,不由地都朝他那边望去。那两排相对的座位上共坐了六个人,除了小男孩,还有两个中年妇女,两个青年男子,和一个中年男子。那小男孩坐在中年男子和一个青年中间。他说完就站起来朝马小梧这边走,但没走两步,就被他旁边那个青年一把揪了回去。
“别多管闲事。”只听那青年低声说。
“可是我想……”
“浙浙,听话!”一个妇女说道,起身将他按回座位,对周围盯着他们的乘客说:“小孩子说着玩呢,大伙儿别当真。”
说罢就坐回去,双臂环胸,再无举动。
这一行六人都有些古怪,乘客们满心疑虑。
到了下一站,那六个人就下车了。乘客们开始议论起他们来。
杨芝平对面的那位老太太往前凑了凑身子,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过这一家人,我给你指条路吧。”
豌豆庄是一个极偏僻的小村子,有200多户人家,住的都是砖瓦屋,散散落落地分布着。若是从空中下望,会发现村子正中是一个极大的院落,院内许多房屋似是以某种方式紧密地排布起了一个封闭的环。
那就是何家的宅院。
他们都是普通的庄户人家,祖祖辈辈居住于此,老老实实地务农。只是村民们总觉得这户人家有些古怪。
他们一大家子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不大与外人接触,不跟邻居往来。就连有婚丧嫁娶的事,也是关上门来自个儿办了,村民们只能在墙外听个吹吹打打的声音。
不过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大家也渐渐都习惯了。
后来有一回,县里一个大人物出了车祸,人住在医院里,据说就不行了。这一带的人都议论这件事。忽然有一天,一辆气派的大车开到豌豆庄,进到何家院子里。第二天,那车子又从院子里开出来,有村民从半开的车窗里看到那个大人物赫然就坐在里面。
何家的老三何回生走出来,有村民过来搭话,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何回生说:“哪有那么严重哟!什么快死了活不了了的,都是外头人瞎传的,不过是腿碰折了,到我家里来找我二爷爷给推拿了一通便好了。”
村民们隐约想起,这何家的一位老人确实年轻时很擅长骨伤。
有人说:“二老爷这都九十多岁了,手上功夫还没落下,真是厉害!”
何回声笑笑,没再说话,转身回到院里,像是专门出来向大家解释这回事似的。
后来又有过两三回类似的事件,许多传说将死的人,都是到了何家,就好着出来了。
就有人编排说,这何家原来是行医家族,很有些秘密方法,不外传的。
只是何家人死不承认,只说自家人都是普通的农民。
也挡不住流言暗暗传播。
杨芝平领着马小梧进了豌豆庄。大中午,静静的,一路上没个人影儿。
这时路边开小卖部的刘丰田瞧见路上有生人,走了出来。
“我问一下啊,大哥,这村里是不是有姓何的人家?”杨芝平问。
刘丰田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你是何家的亲戚?”
杨芝平有一些难为情,紧了紧孩子的手,说:“有点事儿找他家。”
刘丰田大致猜到她的来意了,自告奋勇地说:“我领你过去。”
他朝里吆喝了一嗓子,叫媳妇出来看好店,就领着杨芝平母子到何家院子去了。
何家院子两扇宽阔的黑漆木门,还贴着过年时的年画,不过是有些褪色了。
刘丰田拉了拉门环。
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了。
开门的是何家的老二何留年。
“留年哥,这大姐说是你家亲戚,我就领他们过来了。”刘丰田当着杨芝平的面扯谎说,趁机往院子里瞅了两眼。村里还没外人进过他们家的院子呢,人人都好奇在面是什么样子的。
院子果然大,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空地上堆着一堆刚打下来的玉米,两个妇女正剥玉米皮。
杨芝平认出来了,这开门的人正是那天火车上遇到的那中年。
那人似乎也记得她母子,朝她点了点头。
杨芝平觉得事情有望,高兴起来。
何留年说:“谢谢丰田了。咱们进家说吧。”这后一句是对杨芝平说的。
待她母子进去,他顺手就关上门,将刘丰田挡在了外面。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还静静的,刘丰田的小卖部刚开门,就看到昨天那对母子出村。何老四的媳妇单小宁还跟着送他们。
“亲戚这么早就走啦?”待单小宁回来路过的时候,刘丰田上前打招呼。
“路远,急着赶火车呢。”单小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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