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作者:严歌苓

“霜降”，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也意味着冬天的开始。一个单纯泼辣的农村姑娘却有着这样一个给人灾难即将来临之感的名字。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因缘际会的落在了一个程姓将军的大院中。豪门大宅，她天真地以为这里隐藏着她梦想中的那片花海，所以她来了，并且留下了。

刚开始，她聪慧，但不知事故，她胆大，但不晓圆滑，她棱棱角角的个性，不融于这个大院，所以为了那点痴心妄想，她磨平棱角，失去了当初那个美好的自己。在这个“失去”的过程，她见证了程家的华厦是怎样倾圮，看到了人性可以怎样扭曲。

都说富不过三代，在程家，确实如此。程家当家程在江，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爬雪山过草地，枪林弹雨中赢来了现在的泼天富贵，诺大权威。他是得意的，自豪的，因为没有像他这样的老红军，就没有xzg，没有当下的安稳与繁荣。中国需要感激他，人民必须爱戴尊重他。那么他玩玩女人，耍耍权威，享享特权也是应该的。即使时代变了，他也是不甘衰老而被遗忘的，所以有了“将军樱桃”，“将军书法”这些沽名钓誉的特产。对待子女，像对待下属敌人一般，只以武力镇压，没有爱的疏导，智慧的教育。而一个人的能耐再大，他的荫泽又能绵延多久呢？

在他的庇护下,子女们吃香喝辣，随心所欲挥洒着自己父亲所赋予的特权与优势的同时，又与老爷子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在极乐与压制之下，亲情湮灭，道德沦丧，人性扭曲。整个程家大院犹如一个压抑狂乱的精神病院。

在这众多的子女中，乍一看好像只有程大江最为正常，不仅正常，还很勤奋优秀。他鄙视其他兄弟姐妹寄居于父亲的威势之下，无能懦弱没追求。他尊重女仆，从不与她们调笑打闹。他还有自己的梦想与追求。为了这梦想，他每天早起锻炼，晚睡阅书，从不耽搁。就是看不起霜降之流的苦出生，低阶层，也能够为我们所理解为上流社会的风尚与尊严使然，他生长于其中，自然不能幸免。

所以霜降即使看透了他的看不起，依然爱着，怨着，自我沉醉着，因为他是那样帅气美好。可是令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作者笔下的残酷单单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文章最后，她没有浓墨重彩地描写其他子女如何如何的凄惨，程家如何没落，只是轻描淡写了程大江的卑微赚取生活的现状，令人唏嘘的同时又令人想到，这个当时最有前途，最骄傲的都沦落至此，那么其他那几个醉生梦死的会生成什么样子？细思极恐……

话说霜降，会是怎样好看的一个小乡下妞，好看到让那个79岁的暴脾气一手遮天的泥腿子将军会毫不羞愧地去看她洗澡，会理直气壮地抱在腿上享受那饱满年轻的胴体；好看到让心如死灰的四星在牢笼里得到了乐趣，动了真心；好看到大江明明轻视嫌弃她的农村保姆身份，还是忍不住去喜欢她。我想她一定有双黑漆漆的眼睛，黑白分明的透着清亮与小聪明，她一定是欢快的，健康的，窈窕的，饱满的，皮肤像绸缎一样，像鲜嫩娇艳的樱桃，男人见了都想吃一口。

霜降不只是好看，最重要的是她善良。她的善良是混沌的，在道德与本人之间摇摆。她善良的最后看到将军像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就从心里原谅了他，虽然他的手让她把自己划拉到了好女孩儿之外的范畴；她善良地感受到四星的真，就宁愿用身体去安抚他死寂般的心，虽然她知道自己不爱他，可她也幻想过就这样平静深切的依赖；她善良的只对自己最狠，明明想和心里喜欢的大江有个未来，却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往，不能欺骗，不能渴望，不要高攀，无法回头。

我心疼她！有些女人，你说她糊涂也好，傻瓜也好，可是别否认她的善良。她们不会仇恨，简单真实纯粹，虽然不是世人眼里的好女人，可是她们把好都给别人了，把伤痛留给自己。！

她就这样从一个小乡下妞进了这个大宅子，从清清白白变得浑浑沌沌。她终于知道：她在这以泪洗面的时刻发现她哭出了痛快恰等于她时常笑出了难受，原来它们是可以混淆的，像好孬、美丑、善恶等概念都可以不相互对立，都可以混淆。

结局有点儿让人失望，也让人难受。也许作者想说命运之轮一旦转动就不会让你轻易偏离轨道，所以她不允许他们能幸福，能安好。那就如草芥般活着吧，就像书里性格刻画的最复杂幽暗又可悲可恨的孩子吗！？这样的人生她也活了一辈子，那深深深深的时光呀，是如何度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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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的文字看了就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