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琉璃
白雪皑皑。
没有来过这里的人，第一次见，肯定都觉得这里像是梦里。雪白的大地一望无际，天空是灰蒙蒙的脏色，少量的植物枝干看上去有点黑，低矮的灌木没有一片绿叶，但老有人说这里美，说壮观。
真是奇怪。阿库里心想。
他领着身后的人磨蹭着往前走，把围脖又提高了些，遮住冻红的鼻头和干裂的嘴巴，后面的人叫他，他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但还是停了下来。
“阿库里！”佩娅气得大叫一声，见阿库里停下，暗自松了一口气，扭头对后面的人说：“非常抱歉，从中州来的尊贵客人，阿库里这个人性情非常古怪，但是他走的路每次都是最最安全的！……请你们千万不要介意。”
中洲来的一行五人，戴着黑色厚重的兜帽斗篷，还带着面罩，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这些人身高体型都不一样，高矮胖瘦都有，偏偏眼睛都是那种又细又长的怪异模样，看的叫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五人的中间，一个个子最小的人，慢慢走出来，他开口跟佩娅说了什么，佩娅立刻点点头，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这个个子最小的人便往前，站在阿库里的旁边，小声问他。
“我们走了半个时辰了，可以休息一会儿吗？”
阿库里低下头，看了眼这个中州人，阿库里是足有六尺高的成年男人，但这个中州人，才刚刚到自己的腰边，雪地深，直接把这小个子的大腿都埋到了。
这显然是个小孩儿。
中州人真是古怪，居然让奶娃娃做领头人。阿库里边琢磨着，边看这个黑漆漆的小孩儿，小孩儿在茫茫雪地里显得很小一点，雪埋到了他的膝盖上面，那长斗篷拖在地上，上面满满的都是冰晶，阿库里皱了皱眉头。
突然抬手拽住那小孩儿的胳膊。
那小孩儿吓了一跳，猛的抬头，死死地盯着阿库里。
阿库里这才真的看清楚这孩子的眼睛，那眼睛真的又细又长，虽然怪异，但也真不难看，单薄的眼皮精致漂亮，睫毛又浓又长，眼尾的地方用很细的笔勾勒了淡淡的绯色。阿库里跟他对视，发现小孩儿的眼睛是金色的，特别透亮，像是行商卖的那种蜂蜜的颜色。
阿库里看了又看，边在心里嘀咕着中州人的眼睛就是特别，边把小孩儿从雪地里拔出来一点，这才开了口，用非常不熟练的中州话说：
“我背你，继续走。”
小孩儿愣了一会儿，仔细看了阿库里的神情，然后莫名抬起手，对着原地没动的四个黑衣人摆了摆，那些黑衣人的袍子动了动，也没应声，也再没别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小孩儿。
阿库里一脸纳闷，见奶娃娃好像没啥意见的样子，便弯下腰，示意小孩儿上来，那孩子倒也干脆，爬上去了之后便抱住了阿库里的脖子。
阿库里掂了掂，感觉还是挺轻的，便示意后面的人跟上，继续往前面走。他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但是脑子里那双漂亮眼睛总是挥之不去，他琢磨了一会儿，第一次觉得雪地安静地让他心烦，于是他问那孩子：“你叫啥？”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脚下踩雪的咯吱声，以及身后衣料摩擦的声音，半天无人应答，阿库里觉得莫名其妙，回头正准备再问一遍，却看见那孩子正在看他，他一回头，就撞进那双金色妖异的瞳孔里。
那双眼睛专注而透明，凝视着阿库里的时候，让阿库里十五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移开目光，只知道呆呆地跟小孩儿对视。
那孩子深深地看着阿库里，沉吟了片刻，小声地说：“琉璃。”
“……啊？”阿库里呆呆地发出了一个单音。
“我叫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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