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以为有干净眼睛的都是乖孩子。可是他,开始各种不顺,摔碗,只因为他喜辣而我好甜,他开始抢我的电脑玩游戏,零食撒得满处都是。他对我发脾气说脏话的时候,我还是忍住了,咽了咽口水,就当是餐馆里的阿姨在对我发脾气,又不是不会发我工钱。我们也会争吵,只是大多时候,累了,我选择自己出去,把门锁上。
我才知道这小孩的个性很奇怪,生人勿近,熟人必咬。
可是他玩了大晚上的游戏,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上班前的我还是给他做了一顿早饭,有他要的辣。
我一个月有两千五左右的工资,交了房租,再给爸妈打一些,我可以把养我的钱,都拿去养你,只要你没被领养走,我是这么想的。我试图满足他每一个不合理的要求,满足他每一个懒惰的堕落的想法,如果你是笨笨的大雄,那我就是你的哆啦A梦,或许没有任意门,没有竹蜻蜓,可是我的口袋会永远都装着好多私心,准备好拥抱你。
我只要你好好的,而我可以给你这份安好。我的心满足,比遇见所谓暖男时满足。
他只是一个小丑,给自己涂上狰狞的色彩,我想知道卸了妆之后,小丑会不会有眼泪,可是小丑如果哭了,世人就要鄙夷了。
我实在自私,只喜欢比我可怜的人,可是唯有他,我希望过得比我好。
他还是那么任性胡闹,每一天折腾个天翻地覆,像没人教的没人养的野孩子,像。干完了餐馆里一天的活,我还要回来照顾他,收拾,做饭,悉听他便。如果他是坏人,我怕不怕?
我最害怕的不是噩梦,不是用过的不好也无法弥补的心不安。
每一次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我都会喜欢藏进自己房间里的衣柜,一直静静的呆着,看着倾城的日光从左面移到右面,听听客人是不是走光了。时间太长了,我会后悔自己没有带一些好玩的,然后摆弄自己的指甲,用一只手去剥掉另一只手上长长的指甲,然后劝自己睡着,不孤单,不害怕,那些衣服是我童年最好最忠实的玩伴,从不会告诉爸妈,知在这里。不像她。
很久还是记得她,喜欢她。她笑起来眼里明晃晃的像闪着整片的星空。她说,我们以后一起玩好吗?我点了点头,伸出满是泥垢的手。
那一天我好高兴,连走路回家都要旋转了。我有朋友了,这个小小的脏脏的,连爸妈也不爱的我有了那样一个美丽高贵的朋友。
我带着她去我的秘密基地,那是长满茅草的一片池塘,我喜欢在那里坐着直到太阳落山,坐在长板上看远处钓鱼的老爷爷,然后不停的晃动自己的小腿。
我指着太阳告诉她还有几分钟几秒太阳就会完全不见,我拉着她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之前跑回家,她给我她的糖果和洋娃娃,可我怕弄脏,那洋娃娃软软的头发都不敢摸。我在她手掌写下一些生字,问她认不认识,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笑着摇头。我把落下的树叶捡起来扎成一束当毽子踢,她很喜欢一直高兴的叫嚷,旁边的老爷爷骂骂嚷嚷把我们赶走了。
那时候,我以为是好的,我以为是唯一的,都分享给了她。那个好的如同夕阳的女孩子。
那天老师问她,你还记得当时有谁在下课后又回教室来了吗,她低下头小声在老师耳边说,知。
我还记得那天她让我陪她回学校,有东西落在教室了,可是到了教室门口她说让我在教室门口等她。
知。老师在全班几十个人的面前第一次那么大声的叫我的名字,我看见她的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好像明白了什么,背叛?抛弃?他把我从教室里叫出来,他问我为什么要拿同学的钢笔。我咬咬嘴唇,哭了。
我没有否认。因为我已经是那个讨人厌的“哑巴”,无论说什么,哪怕是欺骗也只有自己听。而她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我坚信她是把我当过朋友的。
后来我设想过无数个借口原谅她,或许是她不小心把同学的钢笔摔坏了,她害怕被责怪,我想,只要她还来牵我的手,我还是会分享给她我的秘密。
可是她没有,后来她的身边出现和她一样干净明艳的女孩,像个黄毛小子的我,在她们身后慢慢拉开距离。
她知道吗,那天我在她的课桌上用食指慢慢写下,没关系。 后来就养成了习惯,想要深深牢记的事,会用手指一笔一划写在左手的掌心。
她不知道,她给我的是她唾手可得的,多余的糖果,而我给她的,是心。
那天爸妈很生气,妈妈说,小小年纪不学好,随手抽了一支织毛衣的签往我的身上抽打,我看见一道新鲜的血印在手腕上。妈妈打累了就把我往门外一扔,我在门口坐着,好像看见看见弟弟穿着好看的毛衣,靠在我的身边。
我还怕什么,是责备,是背叛,还是厌恶?
害怕,是因为心里空白太多吗。
回到家的时候,房间是黑的,以为是他睡,轻轻的转锁,开门。整片黑暗,只看见长头发的贞子从电脑里爬出来,我是不是该谢谢他让我看了比3D还真实的电影特效。手里的东西摔了一地,开灯,鼻子却酸了,原来还是怕鬼故事。
我从来不探究那是宽容还是软弱,就像妈妈总用难听的话恐怖的故事吓我,可是我还一直想着该怎么爱她,爱她,如果一直爱她,那到了最后她是不是也会爱我。
就像8岁的她对老师说,知。我还傻笑着看向她。她只是觉得我可以保护她吧。
就像这个生病的小孩拿起破碎的碗块划向自己,多年以后却看见手腕那道血印再次鲜红。看着一滴一滴的血,往下掉,我突然想起离开家那天流的泪,它走了吗,属于云了吗,属于风了吗,找到自己的居所了吗,还是被来往的人践踏了。我有多爱自己,哪怕是自己丢的垃圾,我也舍不得它被别人的脚步污染,或是被鄙夷的目光观赏。
再自私一点,连他也爱了吧。
我瘫坐下来,左手捂住右手,笑笑却掩不住害怕,去敲开旁边陈的门大喊,送我去医院送我去医院。却只有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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