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五婶子过世了，是在睡梦中，之前毫无征兆，人说没就没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使全家上下陷入了一片悲痛和慌乱之中。四邻五舍的乡亲们闻讯纷纷来到孔家，帮忙料理五婶子的后事。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总管事——德旺叔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这桩白事的进程。灵棚搭在什么位置？酒席须置办多少桌？鼓乐班要请哪家好？这些事固然重要，但最要紧的事，当然还是先得给老亲故友们通个信。俗话说：丧不报，孝不吊。依照亲友名单，德旺叔指派着孔家当家的侄子们分头去给亲戚们报丧。最后，他对着人群喊道 ：
“石头！石头在哪儿呢？”
“叔，我在这儿呢。”一个敦敦实实的后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上前答道。
“叫叔就叫叔呗！你老‘呼呼’个啥呀？咱能把话说清楚点不？嘴里跟他娘的噙这个鸟蛋似的，你赶紧给我吐出来，现在厨子们都到齐了，快点儿拿到伙房去，让他们给炒炒。”
石头说话有点大舌头，并且鼻音很重，德旺叔爱逗他。
石头白了一眼德旺叔，说道：“你爱听成啥听成啥吧，也不看这是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逗着玩。”
这时，站在德旺叔旁边的一个后生冲着德旺叔嘿嘿一笑，说道：“叔，你猜我听成啥了？”
“你听成啥了？”
“我听成‘猪’了。”
“你个小兔崽子！”德旺叔说着，一巴掌就冲那个后生扇了过去，年轻后生迅速的往旁边一闪，巴掌落空。德旺叔接着说道：“行啦！都别闹了，说正事。石头，你去过李庄没？”
“去过”。
“那好，你去给你二叔家小芹姐送个信，就剩她一家没通知了。记住，到那儿以后，先磕头再说事儿，知道不？”
“这事儿我懂，你就放心吧！叔。”
“又‘呼’呢。去吧！赶紧着，快去快回，回来还有别的事呢。”
“唉！”石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家门，一溜烟儿的直奔李庄去了。
此时，小芹端着一个葫芦瓢正在院子里喂鸡，突然听到栓在外院的大黄狗“汪汪”的乱叫起来。小芹抬头朝门口望去，只见娘家叔伯弟弟石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石头快步来到小芹面前，二话没说，“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把正在吃食的鸡吓得四处乱窜。见此情景，小芹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不知娘家那边又是谁过世了。她赶忙搀起跪在地上的石头，惴惴不安的问道：
“石头！这又是谁咋的了？”
“五婶子没了！”
“啥？你说啥？”小芹惊愕地望着石头。葫芦瓢从她的手中滑落下去，鸡食洒了一地。“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前天咱村大集，我还回家赶集去了呢，那时还好好的呢。啥事没有啊？”
“可不是咋的，昨天白天还没事儿呢，谁成想，就一宿的功夫，人说没就没了。姐，你看要没啥事儿，我就先回去啦，家里还好多事呢。”
“嗯，那你慢点。”小芹木纳的回答着。此时，她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淌了下来，泪眼婆娑的目送着石头出了家门。
石头前脚刚走，小芹后脚便紧跟着出了家门，急匆匆的赶往了娘家。
一进村，小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停的哭喊着：“娘啊！娘啊！您咋说走就走了呢？我的亲娘啊！......”街上的乡亲们见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不会吧？哪能这么巧呢？”他们胡乱猜测着。
刚从五婶子家回来取东西的小芹娘，听到了街上的哭声，她似乎觉得这哭声离自己家越来越近，并且声音听起来还很熟悉。此时，她也顾不得取东西了，急忙往外赶，想要看个究竟。结果刚一出门，便和女儿小芹撞了个满怀，小芹娘抬头一看，见是女儿小芹，便一把抓住了正在哭天抹泪的女儿，十分惊讶的问道：
“闺女，你这是咋的了？”
小芹一见娘突然出现在自已面前，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哭声戛然而止。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娘，惊问道：
“娘，你...你没事呀？”
“我好好的，有啥事儿呀？你这是哭的哪出啊？”
“刚才石头给我磕头去了，说你没了。这不，我就急火火地赶回来啦。”
“啥?说我没了？这小王八羔子！他咋这么混蛋呢！有拿这闹着玩的吗？他是咋跟你说的？快跟娘学说学说。”
“他也没说别的，就说了一句‘我婶子没了’。”
听小芹这么一说，小芹娘当下也懵了。但她马上就又反应过来了，愤愤的说道：“你说也是，指派谁去不行？非让他去？就他那个嘴，嘟噜嘟嚷的，能把事说清楚喽？”小芹娘一拍小芹的胳膊，说道：“嗨！我的傻闺女哟，你听拧啦！是你五婶子没啦！你也是，多咱也改不了你那急脾气，你咋就不细问问他呢。你是不是把‘五’婶子听成‘我’婶子啦？你可真能，哼！”
小芹羞赧地朝娘点了点头。
“等我见着石头这个小王八羔子再说，我饶不了他！”小芹娘余气未消地说。“你还愣着干啥呀？快给你五婶子烧个纸去吧！”
“唉！”小芹答应了一声，扭头奔了五婶子家......
（乡人 2020.04.21）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