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亲,你受什么刺激了?”槐画一脸不可置信,那表情活是见到宿舍跑进了一只猴子。她逢人喜欢叫亲,既不管是不是真的亲,也不论对方是否愿意。高中那会儿,我宿舍真的跑进来一只猴子,当时我们全宿舍就是她那个表情,我当然看不到自己的,但看她们就是在照镜子了。
“芷鸢,又…分手了?”陈没担心地看着我,问得极其小心翼翼。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唯恐天下有情人不成眷属,为此竟可辗转反侧。对了,她名字同“沉默”一个音,也是奇了怪了,她本人的话跟倒豆子似的多。中国人取名字果然缺啥取啥,却往往于事无补。
我放下书包换睡衣,“绮娟呢,还没回来?”我问。
“她?”陈没嗤之以鼻,每回都这表情,十年如一日,你想不佩服都难。“估计又在哪拼命赚钱了。”
我没接话,她接着说,“你说她这人是不是有病,摸黑里赚的钱就为了买件名牌,换我才舍不得,既舍不得我金贵的身子受苦受累,也舍不得花钱买那劳什子的大牌鞋子包包……”
我进了洗漱间刷牙,陈没就算没人听,也能自言自语上半天。何苦为难我金贵的耳朵呢?不过,还得感谢她接了我的转移话题,不然……我看着镜子里那一头凌乱的短发,还真好看。
清晨我被电话铃吵醒,扰人清梦这事令人发指程度不亚于洞房了一半房子着火了。
“喂——”我毫不掩饰满腔的不满。
“那个,芷鸢,是我。”最讨厌这种人,以为天下谁人不识君。
“你谁呀?”
“……萧岑原。”
萧岑原?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的讨厌。前男友。有事?
“哦,有事?”
“那个,…”什么时候他也这般磨叽了。
这样已经不可能再睡着了,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顺手哗的拉来窗帘,不由得眯了眯眼。没想已经不早,太阳都老高了。
“我看到槐画发的朋友圈了,你…剪头发了,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想剪就剪呗。”槐画…欠抽呀,我剪头发关她啥事儿。
“…真的不是因为我?”他语气有些急。是想真的因为他?
“你想多了。”我起身去洗漱,“不说了,刚起床,饿。”
“等等,先别挂,我给你买早餐送去?”
“槐画会杀了我的。”我啪的赶紧挂了。
我下楼时,看到萧岑原真的拎着早餐候在以前他等我的那棵梧桐下。第一反应是赶紧看看周围有无其他多舌之人,或者真的很不巧地撞见槐画,那可就有的好看了。
“你去哪?”他追了上来,挡在我前面,盯着看了半晌。
“还能去哪?”我连气都懒得生了。
“喏,给你,还热乎着,我特地跑到学校外买的,太晚食堂已经关门了,不过我试吃过了,赶得上正宗的。”他举起小笼包,晶莹剔透,里面的肉块块精神。
我暗暗吞了吞口水。
“这…不太好吧。”我犹豫着该矜持多久才算前女友的做派,“槐画会不高兴的。”
“…朋友之间顺手买个早餐也是常有之事,她不必介怀。”
“说好了,我们当朋友。”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袋子伸手塞了一个进嘴里,真的是抢过,我都不晓得自己猴急个啥,明明可以很优雅。
“慢点吃,真有那么好吃?”他像往常一样直接用手指揩去我嘴角的汁水,两人一时间尴尬在原地。
我向后退了退,他盯着半空中的手出神。
“…你不是尝过了吗?”我转身就走。
“是呀,我不是尝过了吗?怎么还是舍不得。”他在背后呢喃细语。
我听着突然就好想流泪。
图书馆的座位依旧炙手可热,我寻了半天也没觅得一个。
“跟我来。”背后有人一把拉住我的手。
“朋友之间一起上自习而已,你不要多虑。”萧岑原替我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哎,我拿出书本,想着是该重新找个男朋友了。
2
绮娟化了一个小时的妆,等我们终于可以出门时,过了约定时间已经半个小时了。
“芷鸢,迟到是女人的特权,我们迟到是为了给他们男人呈现最美的姿态。”绮娟又用她那套女人特权理论忽悠我。
“那是你。”我没好气地说。她化成了女王,我依旧是还没变装的灰姑娘。
“如果你这样还有男人搭讪,那绝对是真爱。”
去你的真爱,我只是想找个男朋友而已。
没想到联谊的竟都是熟人,这真是…好没劲。
“程芷鸢?”
“哈哈,是的,你没认错,夏鸣,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程芷鸢。”我赶紧把他指着我的手掰下去。“都坐,都坐,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天啊,程芷鸢,你竟然剪了夏鸣日思夜想的乌黑亮丽秀发,还染成了该死的金黄色。”陈焕指着我大嚷。真是好没礼貌,竟然在公共场合指着女生大声说话。
“陈焕,你够了呀。”夏鸣一拳打掉他伸着的手。
“你俩对芷鸢的新发型就那么感兴趣?”绮娟有些吃味,“我们可是来联谊的。”
“联什么谊,本来就认识,是吧,夏鸣?”陈焕推了推夏鸣。
“你们认识我?”绮娟哗的站了起来。
“绮娟,你干什么?”我揪了揪她裙摆小声说。“这是我室友,罗绮娟,大美女。”我介绍道。
“罗绮娟,久仰大名。”陈焕拉着夏鸣站了起来握手。
“好了,都认识了,坐下吧。”夏鸣率先坐下,“服务员,这里来一打啤酒…等等,你喝点什么?”他转向绮娟。
“橙汁。”
“再来一杯橙汁。”
“橙汁?噗——”陈焕笑出声。
“服务员,四杯橙汁。”我大声喊。
夏鸣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陈焕则不吭声了。
最后橙汁谁也没喝,四个人喝了两打啤酒。我喝醉后变得异常安静,绮娟相反,特能闹腾,拉着陈焕非要跳舞。于是大家又去了饭店旁边的ktv。
我看着他俩又唱又跳,眼皮子慢慢地下沉。
“不要睡,程芷鸢。”有人抱住了我。
“是夏鸣呀。”我睁了睁眼,“有事?”
沉重的头不住地往下垂,靠在了他肩头,我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
“先不要睡。”他把我头又托了起来。我连眼都睁不开了。
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覆在了我唇上,还有醉人的酒香。
“岑原啊。”我咂咂嘴。
3
我醒来时,太阳穴突突地跳,不会又喝断片了吧?
绮娟竟然不在。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拉开窗帘,伸伸懒腰,早已习惯醒时空余我一人的宿舍了。
那是谁?我揉揉眼。萧岑原要不要每回都这样吓我。不过他来回走什么鬼,还没带早餐。不是说好做朋友的吗?
“萧岑原,怎么不给朋友…”带早餐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他突然气势汹汹走向我,二话不说就…亲上了。
“你干什么呢?”我用力推开他,真生气了。
“程芷鸢,我他妈快被你逼疯了。”他甩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竟扬长而去。
一大早就发疯,真是怪没意思的。
我躺在宿舍有的没的地玩了一上午,陈没给我打了午饭带回来。边吃边听她播报学校最新娱乐新闻。
“萧岑原天刚亮就来了,还买了早餐,槐画满心欢喜地接过,我看着萧公子颇有些犹豫。槐画也没吃那小笼包,全给了我。你说这是唱哪出?”
“还有,昨晚绮娟没回来,你却是萧公子送回来的。这又是唱哪出?”
“再有,我今早上自习,笔袋水杯全忘带了。槐画一看萧公子在楼下,拉了我就跑。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回宿舍来拿,结果没拿又回去了,看了一上午的闲书,渴了半天。你猜这是为什么?”
“咳咳,我哪晓得为什么?”我差点呛死,“能不能说点有价值的。”
“芷鸢,我都看见了。”陈没严肃地看着我。
“看…看见了什么?”我别过脸。
“萧公子亲你。”
嘭,完蛋了。耳根发烫,短发的坏处一下子暴露了,什么都遮不住。
“芷鸢,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陈没面色凝重。
“你说。”我真的不想她说。
“当时槐画在我身后。”
“没没,我这算不算…被捉奸在床?”半天我比了下抹脖子的动作。
“不算。”
我松了口气。
“没床顶多算是捉奸捉双。”
4
我同夏鸣交往了。
原因很多,有两条最为关键,其一,我需要一个男朋友。其二,槐画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分分钟将我就地正法。
为了美好的明天,为了宿舍的和谐,我牺牲了夏鸣同志。所以,为了补偿夏鸣同志,我决定送他一个礼物。
“什么呀?”夏鸣竟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双手更是不知放哪好。
“给你的礼物,回去再打开。”我好笑地看着他。“那晚没发生什么吧?”突然想起什么顺口问了句。
“没,没有呀。”
“那怎么是萧岑原送我回的宿舍?”
“我们都喝醉了,萧岑原碰巧打来电话,就过来接你回去了。”
“这样啊,你进去吧,我后两节没课,待会儿一起吃午饭。”
有些事再追问就没意思了。
我有些怅然,一时对啥都没了兴致。索性去田径场跑步。
好几天没见的绮娟竟然躲在田径场哭泣,我赶紧转身走了。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都有自己的伤痛。
我一下子失去了前方的方向。
鬼使神差地走到萧岑原的宿舍楼下,徘徊好久。这条道我们也曾走过无数遍,他送我,我又送他,总要来来回回折腾许久。曾经那么腻歪的恋人,转眼就成了陌路。
我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往事不堪回首,每念之,常痛于骨髓。
“程芷鸢!”
我回头,萧岑原胡子拉渣,气喘吁吁,他是从七楼跑下来的吗?
“芷鸢,我们不分手好不好?嗯?不分手了。我受不了了,我输了,没有你,我真的快要死了。”他的手指胡乱地擦我脸上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他开始狂吻我的脸,企图阻止汹涌而出的眼泪。
“不要哭了,芷鸢,不要哭了,你何时有了这么多眼泪,都快水漫金山了。”他额头抵着我的,我们鼻尖相对,呼吸都在接吻。
“再哭…我就亲你。”他作势。
“噗嗤,不要,你胡子扎疼死人了。”
“你要说什么?”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
“…我们算是…和好了?”他小心地问。
“嗯。”我几不可微地点头,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呀,不行,我正在同夏鸣交往。”
“什么?”
“什么跟什么,你和槐画又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他鼻子问。
“我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倒是你怎么回事?”
“我回去就赶紧分手。”
天啊,这都什么事呀,又不是淘宝网购,反悔还能退款。
5
我和萧岑原和好的消息不胫而走,其实那天男生宿舍楼下互诉衷情的画面还被有心人拍了照,校园的娱乐头条就是我俩相拥而吻。
真是好丢脸。
可这话我没敢再当着萧岑原的面说。他说,他决定跟我分手就是因为我说了句好丢脸,他很痛心,从来没想过我跟他在一起会觉得丢脸。
爱情游戏里,我俩都是疯子。游戏开始得莫名其妙,中止得也很莫名其妙,重新开始得更是很莫名其妙。
但我敢肯定的是,我们相互看对了眼再没移过眼。萧岑原要敢否认,我分分钟闹分手。
刚进大学那会儿,学校里有很多联谊会,社团活动,舞会等,形式不同,核心一致是脱单。
有次联谊会,还没开始配对(太难听了,应该是搭档),组织者提议来个新玩法,问现场有没有一见钟情的,有的话出来当众kiss一个,以后的约会他都赞助经费。我们都被他的土豪惊了一把,我肯定当时有很多人唇唇欲动,内心那是相当地激动呀。我当时差点一激动把持不住冲上去亲了他,结果他说他除外,早已名草有主了。 我磨磨牙,巡视全场,打算找个有把握不拒绝我又看得顺眼的。我就是那样和萧岑原的目光对接的,看到他,心中想,就是你了。
我们是被对方互相挑中的猎物,所以真的记不清到底是谁先迈开了第一步,反正两人都向对方走了。靠近后,都没矜持一下,直接亲上了。那会儿大部分人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内心荡漾无比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像我俩如此大胆不要脸的还是罕见。所以我们当时上了校园头条,誉为“校园第一情侣”。我们的后续进展还常被追踪报道。
至于后来的分手,纯粹是冲动这个魔鬼害的。
有次我同他们宿舍的哥们一起聚餐,他们喝醉了就乱说话。有人说我们是色胆包天,只是看中了对方的皮相,毫无感情可言。我看着萧岑原不说话,也不否认。也没吱声。碰巧那天槐画也来那家店吃饭。那人就指着槐画问,如果是她,你当时会亲她吗?槐画看着我们,冷冷地。会。萧岑原说,如果她也主动走向我的话。我开始给自己灌酒,我从来不喝酒的。
萧岑原不拒绝的不是我,他是不拒绝任何主动的女生。
萧岑原,好丢脸,我们分手吧,老娘现在看不上你的皮相了。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他说。
好,程芷鸢,我们分手。他说。
其实那晚我喝断片了,可是我们分手的消息又上了头条,还说萧岑原新欢是槐画。
然而,我得知我和萧岑原分手还是槐画告诉我的,我醒后还来不及看手机,她就不许我再接近萧岑原了。
后来我问萧岑原,他真的不会拒绝主动走向他的女生?他说,别的女生不会那样,槐画肯定就不会,如果真有,他中途就会转换方向。
其实,很多年后,他才告诉我当时是他先走了第一步的,因为怕我嘲笑他,所以没说。我问,现在就不怕?他说,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你跑不了了。
和好没多久,我问他,“你看到我短发的样子,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要跟你一刀两断?”
“是,当时吓死我了。”
“我真的是因为热才剪的。你觉得好看不?我短发的样子。”
“…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
“我说…你怎么想起把头发送给夏鸣的?”
“陈焕说他很喜欢我的长发,我剪了舍不得扔就留下了,后来觉得没意思,夏鸣喜欢就送他了。”
“……你缺心眼吧。”
“你才缺心眼。说到夏鸣,那晚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的?”
“…是夏鸣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的,怎么啦?”
我还是有点模糊记忆的,有人亲了我。
“你们…发生了什么吧?”
“没…其实有的。他…好像亲了我。”
“…难怪我去时看到他又羞又恼。”
“…你不生气?”
“当时挺生气的,你主动坦白了我就宽心了。”
“当时?你猜到了?”
“嗯。”
“你记了这么久,就等着我主动说?”
“…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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