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虹市首富》：“精神分裂”的金钱观

《西虹市首富》：“精神分裂”的金钱观

王多鱼（男，富豪）与夏竹（女，怀孕）步入婚姻殿堂，并决定无偿捐献所继承的全部遗产（约300亿人民币），就在签订捐赠协议之前，他们意识到孩子的抚养问题，决定给孩子留下一笔费用，于是开始了漫长的计算过程......

这是近期票房市场炙手可热的喜剧片《西虹市首富》片尾的彩蛋。正是这个看上去似乎无足轻重的彩蛋，暴露了影片分裂的金钱观。

片中，落魄守门员王多鱼遭遇意外赌约：按规则在一个月内花光10亿现金便可继承一笔300亿元的巨额遗产。围绕10个亿，两种截然不同的金钱观交替上演。

金钱至上。十个亿，你可以过上最顶级的物质生活，可以实现梦想，可以收获盛名；十个亿，甚至能买来爱情，漫天烟花、明星私人演唱会，助你俘获女神心......当然，十个亿，也可以生出更多“亿”：指望购买夕阳产业的股票散尽千金，结果因投资跟风狠赚一笔；本以为买下烂尾楼就能达成目标，转眼烂尾楼变学区房……只要拥有足够多的金钱，就能拥有一切——一幅多么栩栩如生的社会图景。

“钱是王八蛋”——王多鱼的一句话却意外地代表了另一种金钱观。片头，王多鱼坚守守门员底线，拒绝了唾手可得的20万。片尾，赌约行将结束，夏竹却意外“被绑架”，“绑匪”要求1000万现金赎人，否则撕票。按规则，放弃1000万，等同于放弃300亿。在巨额财富与良知的撕扯中，他仍然带着1000万出现在了“案”发工地。结局出其不意，他以放弃的方式获得了300亿——这1000万才是真正的考验——伦理道德的坚守比金钱重要。

这个结局能否具有说服力呢？影片创作者们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诗意生活是很多人的憧憬，你梦想着“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一套海景房可不便宜；你渴望“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但没有相应的财力支持无异于纸上谈兵。我们打开各类短视频软件，澄澈的湖泊、迷人的海滩、浩渺的沙漠、古老的建筑无不诉说着诗意浪漫，但这些浪漫都是拍摄者们巨额的车马费、住宿费、服务费所铺垫起来的。有钱，我们还能注射更安全的疫苗、接受更优质的教育、拥有更美丽的容颜、建立更舒适的人际关系......

随着市场经济的实践愈发深入，“买卖的逻辑不再只适用于各种商品，而是越来越主宰着我们的整个生活”，“我们正朝着一个一切都待价而沽的社会迈进”，哈佛大学哲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担忧地说。（《金钱不能买什么》）金钱逐渐为衡量一切（如爱意、孝心、相亲对象等）的标准，能衡量一切，就能购买一切；能购买一切，即是万能。最终，我们所有生活的难题都会归为一个问题：要花多少钱？我们所有行为的动机也都归于一个动机：能挣多少钱？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王多鱼的选择显得有些苍白。为捞金而践踏法律的现实案例层出不穷，他只需背负一点良知的歉疚就能坐拥300亿，何乐而不为呢？然而电影却不能拒绝“正能量”的结局，否则会遭受舆论（价值）批判。于是创作者们又设计了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彩蛋——夫妻俩精打细算：奶粉要进口的，学校不能差，学习各类艺术不能落后，长大了还得买车买房......计算结果也许吊诡地等于300亿。但不论怎样，这才符合创作者们对真实社会的描绘——“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影片在两种价值取向间徘徊不定的局面，正如我们分裂生活的投影——我们批判“资本是万恶之源”，却不得不被裹挟进逐金的浪潮。我们拥有正确的判断，却无法拥抱正确的行动。这是我们面临的伦理困境，也是影片的价值表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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