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发现,小区的凌霄花开了好一阵子,柔枝拂动,红花冶艳,颇得擢秀之美。
行人过路,总要侧目,它们抖擞低垂,绿瀑倾泻而下,抽花杂缀其中,深、浅、浓、淡相宜,颜色恰到好处。
刘方平“虫声新透绿窗纱”、叶绍翁“一枝红杏出墙来”,画面极好,皆有若草叶上蝴蝶触须动,池面上水蜘蛛脚震涟漪,普通动感中呈出惊艳之声色。
想来凌霄花这样细微的新意是无人不爱的。
凌霄花善于攀缘。周瘦鹃说:“花中凌霄直上,愈攀愈高,可以高达百尺以上,烂漫着花的,只有一种,就是凌霄。”它们常常出现于高墙之上,在盛夏,花开如火如荼,映衬蓝天白云的背景,自得风韵。
其实,凌霄更配青松。古人的诗句描绘颇多,董嗣杲诗云:“根苗着土干柔纖,依附青松度岁年。”,梅尧臣诗云:“凌霄花在古松上,也笑向人人不知。”都以松为伍,张镃《北山早兴》:“啄木声穿竹,凌霄色映松。”更有妙不可言的诗意。
我未曾见过此种景象,比起毫无生气的高墙与铁栏,娇柔和苍劲的组合,更活脱脱似一幅水墨国画。在松风掩映中,若隐若现的花色,温婉不失傲气,大方不失灵动,凌天之态,何尝不是惊艳。
凌霄花次第而开,分批绽放,初为火黄色,渐渐红艳。从夏天到秋季,花时不断,花色数变,一枝十余朵,喇叭对对生,既有烂漫堆锦之色,也有幽落舒卷之容。
我觉得,在凌霄花下走,得一隅叶影,犹沾染其气,得附其护,枝叶垂摇,好似心事托出。抬头,烈阳当空,灼花相照,再望,云淡天高,橘红挂落,走近凌霄,如同走近内在,寂寥与明媚,交织出年月的细流。
人常菲薄凌霄攀附,我却不以为然。但见其娇弱与妖娆,临高绽放,寂寞地红,于长空中守望,于炽热中消逝,不免哀怜。
它们天生弱质,不胜摧折,宋朝富郑公住所则有凌霄,无所依附而夭矫直上,花如大杯,蔚为壮观。事实上,这样的“独立”并不能显露它们的气度和韵味。
“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我想,可敬当为凌霄尊其天性,循其自然,于高风朗照、于晦暗深沉中,总能得遇凌空之机,寄远蓄势,标书真我,抒怀不群。
凌霄花最艳丽在骄阳下,但不禁风雨。周瘦鹃在《凌霄百尺英》中说:“凌霄花与萼附着不牢,一遇风雨,就纷纷脱落”,他引此为憾事一桩。“寒竹秋雨重,凌霄晚花落”,确真有伤感之意了。
事实上并不然。明代偶桓诗云“洒面松风吹梦醒,凌霄花落半床书”,松风如坐,诗书作伴,不觉间,凌霄花掉落在诗人的床头,等闲而清幽,一捧花事赋真知,洞明纯然的心境,横生趣味。
既有开、自然有落;有升,自会有沉。于盛时寻高展姿,于凋处零落成泥,自在自得,蕴意生机,又何来憾事之说。
“满地凌霄花不扫”,雨水、风发、落红,那得多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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