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我在这个小区里已经住了六年多。
六年前,我住了四十多年的县委大院被以旧城改造等名堂整体拆除,当初承诺,最迟两年,可以搬回去。如今,已是六年多过去,看那建筑进度,估计还要两年左右的时间,他们的承诺,才能兑现。
搬进这个小区的头几天,我几乎夜夜失眠,不为别的,只为噪音大多也太大。
这个小区楼房的隔音,不是一般的差!上下户的楼板厚度,本来应该是十公分的,实际只有六公分左右。左右户之间的隔墙,本来应该是二十四公分厚的,实际只有十五公分左右,还是空了一大半的空心砖。
鉴于此,上下左右邻居家的动静,互相之间几乎完全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白天里,还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此起彼伏的撩人心烦意乱的声响,实在使人难以入睡,谁不去怀念自己的青春年华都不行。因为之一,尽管理智上再清醒,但身体却是诚实的。
从清晨开始一直到夜深人静之前的这段时间,最令人讨厌的是汽车喇叭声、流动商贩叫卖声和午饭晚饭时分的吆喝声。
小区里一千三百多户,有六百多辆小汽车,多数使用频率很高。大部分司机,能自觉做到在小区里不按或少按喇叭,少部分司机可就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还是四七二十八了,不论天上有没有太阳,想按就按,想按几声就按几声,至于那喇叭声,会把谁从美梦中拽出来,是进入不了他们控制范围的,用他们的话说——关我屁事。而当他们的美梦被喇叭声吵断之后,则又会暴跳如雷,大骂特骂了,并且,什么话最脏、最难听、最解气,就会骂出什么话。
天亮以后到天黑之前的这段时间,流动商贩最活跃。“收头发,收长头发,高价回收旧手机,以质论价,二十块钱一个”。“修理煤气灶,修理液化气,煤气灶修理”。“换纱窗,做纱窗”。“戗刀——磨剪子——”。“修门锁——防盗锁——密码锁——指纹锁——”。等等等等。前几年,这些吆喝声,都是纯脆的人声。最近三四年,一律升级为电喇叭版本,不仅省下了不少力气,还省下了不少买水钱。
午饭之后到下午上学之前,晚饭之后到夜里十一点之前,此起彼伏的是吆喝小孩子回家的声音。一般都是嘹亮的女高音。有的时候,也有粗犷的男高音相伴。这类吆喝声,是没有音量调节的,能发多高声就发多高声。这类吆喝声,有时候,是楼上对着地面发出来;有时候,是地面对着楼上发出来;有时候,是这个楼对着那个楼发出来;更多的时候,是沿着小区的各条道路,反反复复地发出来。
如果是两三个人这样高声吆喝还好点。有的时候,是十几个人这样吆喝着,喊着喊着,他们相互之间就会吵起架来。因为,彼此之间的频段干扰实在太大。有的时候,他们吵着吵着,自己就笑了呢。至于将要上夜班的人在午睡,至于觉轻的人被惊醒,至于做作业孩子的冥思苦想被干扰,在他们那里,仍然是雨行旧路、以不变应万变——关我屁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区里的这些吆喝声,一直在继续。在这些吆喝声中,小孩子变成了大孩子,青年人变成了壮年人,壮年人变成了老年人,姑娘变成了媳妇,媳妇升级为婆婆,婆婆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另一个世界里,婆婆还会高声吆喝吗?我想还会的。因为那里,有婆婆们的长辈,而长辈们年事更高,也更加顽皮,再加上听力的衰竭,吆喝声音小了,吆喝次数少了,还不见得能听得清楚了呢?
人生,也许就是在这类此起彼伏的连绵不绝的吆喝声中,不间断地轮回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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