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城有西西弗了!”
温老师仿佛开了第二春,眉角眼梢都挂着情,掩饰不住幸福地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哪里哪里?”D老师果不其然立马提起兴趣,大有扔下筷子恨不得飞奔过去之势。
我左手抓一把串串,有荤有素,荤占多,右手拿筷,干净利落地把竹签上的花花绿绿一起捋进眼皮子底下的小锅儿里,左手再把那把光溜溜的签子“哗”一声丢进锅儿旁边的筷笼里。
竹签子像一朵花儿一样绽开。
我们三个正在学校食堂里吃网红回转小火锅。那个西西弗的喜大普奔的消息,被我的麻辣小锅散发出的香味掩盖。再加上解决了买单问题,我吃得酣畅淋漓。
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逛书店,我也经常去逛。但说实话,我对书店的要求不高,只要有好书就行,其橱窗摆设,风格设计,有没有大飘窗,有没有咖啡甜品,我都没有特别在意。
我的故乡是泸州,就是那个出1573的城市。泸州的地标是不足三层楼高的钟鼓楼,整点的钟声敲了近百年。我的家就在钟鼓楼那条街往右走不足500米的大杂院里。
书店我家到钟鼓楼,沿街有早餐店,有酱油铺。妈妈派我去打二两豆瓣,我就在回去的路上转着圈沿着碗边舔了一圈又一圈。那时候长身体,食物却匮乏,对什么都很馋啊。
钟鼓楼的脚下,有一溜平房,就在刚转弯的那间屋,只有大约六七平米,是一个书店。今年我回去的时候,看到四十多年前的那溜平房还在,只是都经过了升级改造,那个书店已经变成了特曲老酒的库房。
但这个书店永永远远地鲜活在我的记忆里。
书店书店的老板是个年轻人,模样记不清了。书店面积不大,也不高,可那一本本的书从墙脚一直铺到墙顶,四面墙都是书。屋里放四五张小木头条凳,那个老板坐在屋子中央的一张小桌子后,登记借还情况。借一天,一本书一分钱,但若就在书店里看,不借走,也是一分钱一天,但可以随便看好多本。
帮妈妈打了豆瓣,有时候会哀求妈妈给一分钱的奖励,我拿到钱就跑去那个小书店。我的外婆是最喜欢爱看书的小孩,我伸手向她要钱去看书,她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周末还会送我去那里,然后她自己在书店那条街再深进去的文化宫散步,到饭点了就给我带来一块油糍粑,从不催我回家。
我给那个哥哥一分钱,硬币,已经被我手心捂热,然后就开始从脚底下的第一排书找起。矮一些的书籍都是适合小孩子看的。我越看越高,到后来就仰着头寻找,看到好书了,就去摇书店哥哥的胳膊。那个老板就从屁股下拉出他坐的凳子,踩上去,把我要的那一本取下来。
小书店里有些什么书,全然不记得了,但肯定是五花八门的,也不会分门别类,那个哥哥也是哪里顺手就在哪里放,最多就是把小孩子看的书放在矮一排的架子上罢了。
我记得我在那里看到的好书之一,是《中篇小说选刊》,月刊,不齐,有好几本。张贤亮的《绿化树》,张洁的《祖母绿》,路遥的《人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都是从这本杂志上第一次刊出的。
我初中后,父母为了鼓励我好好读书,每次考试能上95分就给我两角钱。我挣了很多钱,拿去买的固定的书刊之一,就是《中篇小说选刊》。
书店四十多年后的我,来到这个小书店的旧址,还能看到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孩,穿着朴素的布衣布鞋,坐在那张小板凳上,埋着头专注地看膝头上摊开的书。我还看到那个小孩仰着头,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搜寻---- 天啊,我爱死这个小孩了!
所以我一直对书店的要求不高,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简陋的书店,已经充盈了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甚至丰富了我整个人生的记忆。
我逛书店就是为了买书的,有缘分的书,我立马带回家。窝在一方陋室,天地尽在书页之间。若大喜,则手舞足蹈,若大悲,则放声大哭,若有感,则马上敲键盘。
多简单,多好!
后来书店的外延得以扩展,有了卖书以外的其他功能。
有一天,我也跑去一家知名书店的矢量咖啡间,点了一杯咖啡,20大洋。我端到手里一看,杯子只有我的拇指和食指圈起来那么大小。我哪里还看得进去什么书,每一滴咖啡的含金量分分钟让我跳戏。
还有一次,朋友约着去西西弗,各点了一杯花里胡哨的饮料,坐在满是绿植包围的卡座里。虽手里捏了一本书,但哪里看得进去,跟朋友两个叽叽喳喳地东一句西一句地聊,还不敢大声。
真是鱼和熊掌,都没有得到。
我出自寒门,但看书是很便宜的事情,所以读了不少。但吃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连舔口豆瓣酱都得偷偷摸摸的,所以长大后我特别贪吃,而且喜欢吃格调,要同时满足了眼睛,才算得上是吃了一顿舒服的。
因此对餐厅,我就很在乎了。而且吃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食物,休跟我提读书的事情。
书和美食,都不能辜负,都要专注。
就像我们三个人,另外两个激动地分享“大学城有西西弗了”这个喜讯,而我,只关注我眼前的小火锅。
我有一个好友,臭味特别相投的那种。我在她面前说话,可以激动地站起来舞动手臂,可以生气地拍桌子打板凳,聊到三更半夜反而坐了起来。但是这个女人太文艺,到哪儿都要去找知名书店。做旅行攻略的时候,她肯定要找书店,而我,只找美食。所以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分歧,如若不然,我宁可把自己弯一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