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的

前几个月生病，住院两个月，常去食堂吃饭。饭点进来的大都是颤颤巍巍的老人，有的孤孑一身，有的儿女搀扶，更多的是老伴相伴。偶尔和几对夫妻同桌，看他们吃饭的情形好像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那天晚饭，我刚买好饭坐在座位上，抬头看到他们相伴走来。她面容中自带一副不怒自威的严厉，身材臃肿，举手投足间都似慈禧在世般不可一世。在看她身旁的人瘦瘦小小的，岁月压弯了笔直的背，戴着一副老花镜，两人颤颤巍巍的坐在我旁边的座位。

“你今天想吃什么菜”他问。“花菜”生硬的语气和我想象的一般。

“吃馒头还是油饼呢啊”“油饼啊”

他听了嘴里念叨着，转身去买饭，正值吃饭高峰期，人很多好像打仗，过好一会儿他才回来。另外买了两碗不一样的汤。

“你看你喝哪一个，你不喝的那碗我喝”他说。她端起想喝的汤，没说话。

两人自顾自的吃着，都没有怎么说话，他只夹了四五次的花菜，但手里的咸油饼一会儿吃完了。

这看起来是不怎样感人的故事，任何小小的细节都愿意以你为主，也不觉得委屈，在我看来这种讨好式的爱情，怎么会长久呢。大概是因为爱你，他愿意为你怎么样都愿意。

饭后他们起身离开。我看到他右手上下了针管。她手里的拐杖和他们一样被岁月改变了原来的样貌，不变的是的初心。

她和他正在吃饭，中午吃饭的人多，能吹到电扇风的坐位有限，我便于他和她同桌各自吃饭了。

“每天中午都是糊涂面，咱们能不能换一下哪”她的语气听起来就是随口一说。

“其他的份量太多了，你又吃不完的”他低沉的说道

“那咱们两个人买一份吃也可以啊，几乎天天都是这个，我都吃够了”

“就这你还想怎么的，给你买好了还不不想吃，这不像吃那吃不完，想咋办你……”他腾一下子火了，嘴里的脏话顺口溜般出来刺人耳。她正好已吃完了，转身留给他背影。大庭广众下咆哮声立刻停止了。稍作片刻拄着拐杖颤颤微微的他也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我觉得入口的饭，今天的味道没有以前的好吃了。这种恶语相伤，火山爆发般的人是怎样的福气遇见愿意一辈子不离开你的人呢。那个阿姨心里肯定了解他的脾气，看到他生气的预兆，采取了最有用的方式。大概因为了解你，爱你，才不愿意和你争吵，以至最后两两相伤。

第二天，我们又遇见。他和她在我的邻桌。余光中刚好看到彼此吃的什么好吃的。

这天两个人买了一碗汤，一个馒头。他们有说有笑，轻声低语。

她和他走过我身边，两人都是瘦瘦小小的好像小学生似的。她使劲的拽着他，让他坐在座位上，他看起来身体不协调，好像老年痴呆的那种。她费劲心力让他坐在坐位上，然后才去买饭。

“给你买了个鸡蛋，趁热吃吧”她给他剥好。

“你嘴上有米粒”他支支吾吾的说着，看到伸手帮她擦掉的动作，我才明白意思。

她羞涩的笑了，低下了头，赶紧自己擦掉了。这时有人过来和她们打招呼。

“你们又来住院了”别人问道。

“他最近神志更不清了，很多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就来住院了”她看着他说。他一脸茫然的坐着，只有嘴不停的在动。

“这四五年多亏你照顾的周到，不然老头儿估计都不能下床了”

你们两心相悦，恩爱有加。相扶相守过了一辈子，纵然你已记不得我，我对你仍是不离不弃的眷顾。

五六十年代的婚姻生活，就这样挺简单。见一面顺眼结婚，过一辈子。其中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不管他半痴半傻，你不离不弃也好；不论她威严高傲，你笑脸相待也罢；亦或是他暴躁易怒，你不卑不亢也行，只要这是你愿意，都幸福。

好的婚姻大抵是学会包容理解，我包容你，你保护我。你包容我，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