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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狠把门拍上，冲下了楼。
胸腔就想像被强行塞进了五个水球，又涨又憋，水球憋破，最终化成眼泪，刷刷刷往下掉。
北京的冬天，冷风瑟瑟。
这是他们北漂的第十年，眼看着房价一节节攀升，安家的希望从曙光变成了摇曳的烛光，最终彻底熄灭。
这辈子都没可能在这个城市安家了。
为了孩子上学，他们千辛万苦从中介那儿找到一套带学位的房子，一套房子6年只有一个学位。
交了3万的占位费，他们在这个上世纪70年代的老破小暂时稳定下来。
房子是租的，日子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
她把整个房子做了彻底的清洁，更换窗帘，改造家具，刷门，刷墙，在自己可操作的范围内，她把这个小房子收拾的温馨又舒适。
养了孩子，才知道什么叫最大的成功是支付成功，从课内补习班到课外兴趣班，眼见的各种地方，都是钱。
一个月房租加孩子开销，平平常常一万五。
为了养家，男人多半时间都在出差，为了分担男人的压力，她一直上班并独自带着孩子。
每天，把孩子送去学校，她通勤一小时去上班，晚上7点回来去托管班把孩子接出来，吃饭，弄作业，洗漱，争分夺秒把孩子赶上床已经夜里10点。
年复一年，孩子从一年到四年级。
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他从外地回来，休假小聚。孩子在房间写作业，3个小时候过去，只写了一张卷子的二分之一。
他发火：你这学习习惯怎么养成的，这么长时间完成这点东西，考试怎么办，你妈妈平时都不管你吗？都是你妈妈惯的，做事情磨磨唧唧……
听到这里，她忍无可忍跟过去：什么叫我惯的，我说过他多少次了，他听吗？自己的事情自己要负责，自己的作业自己完成，这是最起码的，我每天从早忙到晚，都快活成秒针了，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磨叽，是我教的吗？你别什么都怨我头上，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
怒火蹭蹭往上蹿，她打开厨房门，去接水。
一只蜈蚣正在洗碗池里挣扎，数不清的腿在各个角度乱蹬。
她一声尖叫，杯子摔倒了地上。
这种生活真是过够了！
……
傍晚的街上，人来人往，家门口的饺子馆，又排起了长队，北京人似乎很爱吃饺子，立冬吃饺子，冬至吃饺子，各种吃饺子。
她突然想起了他们刚来北京的那些年，他花150块钱买了辆自行车，带着她从西二环一路向东，穿过复兴门，西单，长安街，到王府井步行街，看人流川息，尘世繁华。
舍不得吃15块一碗的面，买两个掉渣饼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就着保温杯里的热水吃下去，那时候俩人的存款加起来只有八千块。
他说，他会好好挣钱，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
她信他。
算了算，已经一起走过了14年。这些年，聚少离多，俩人一直为他们共同的日子努力着，他从不懈怠，她也一直奋进。
但是，现实往往就是这样差强人意，飙升的房价，让个人所有的努力看起来都无能能力。
他错了吗？还是她错了，或者他们都没错……
路过菜店，她去买了两根大葱，今天立冬，包饺子。
推开门，他正在厨房里忙活，看到她回来，去门口迎她：媳妇儿，肉馅儿我都剁好了，特别黏糊，那个小蜈蚣我也清理了，用开水把洗碗槽彻底消毒了一遍。你别怕，那东西就是腿儿多，其实特怂，拿木棍一捅，他就蜷缩成一团了。
儿子也凑过来：妈妈，以后你喊我，我不怕。
她看着这一大一小俩男人，剩下的一点怒气也消散了。
压垮成年人的，除了房贷，还可能是一只蜈蚣。
而成年人的爱情，往往不是奶茶和鲜花，而是吵架拍门离开，回来的时候，顺便在路上捎了两根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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