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走了我的梦

   

谁偷走了我的梦

 

        连续三个晚上噩梦连连。第一个梦：梦见了一个仇人，为什么有仇，也不知道，总之就是结下了“梁子”。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拔枪向“他”射击，居然没有击中；“他”向我射击，竟然被我巧妙地躲过去，我究竟是在复仇还是自卫啊？

        第二个梦：梦见老家芝姑和潘垛庄子家的大门被洪水击垮，水势滔天，浊浪滚滚，石头随水势向下面的方塘泄去，我只好望水兴叹。

        第三个梦：在老家的山上逮蝎子，我领着一班人马，爬雪山过草地，我竟然成了君临天下的王。那帮人是我小时候的兄弟姐妹，我们情同手足。在过大寨山土匪岭的时候，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她”应该是我的一个亲人，很像我母亲，但我不确定。过黄石梁的时候，瞥眼一看，万丈深渊，到处都是抗战时期日本人留下的碉堡。我的头有些晕眩，害怕一不留神葬身谷底，我想卸下那个人，独自爬过去，可我的身后还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啊！于是我打消了那个念头。虽然没逮着蝎子令我灰心丧气，但我还是为那些蝎子庆生，因为蝎子就是我的“命根子”。

        谷雨时期，我独自一人翻山越岭去逮蝎子，就是为了挣几块钱的学费，该磨破我多少双鞋子啊！老家的沟沟壑壑基本转遍了，“东西里虎圣水泉，观音腰子十八盘”。呵！那山那水总是在梦里来来回回，多少年不曾离开过，直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天，甚至我的骨殖都属于它。逮不着蝎子的时候我会感到非常沮丧，我会想着下一学期的学费该如何交，虽然只有几块钱，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母亲为了五角钱甚至都借过大半个村庄。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逮不着蝎子？后来研究星座才明白，我是天蝎座，天蝎是我的守护神，逮不着蝎子理所当然。

        历尽万千磨难，终于爬下黄石梁。我放弃了逮蝎子的愿望，那始终不是我的理想啊！我身上的那个人也不见了，内心突然空旷起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好心情。我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多少年来我都想离开那里，一直没有好的机会，那是一个人畜共杂的地方。现在我离开了，我为有这样的动力鼓舞着自己。要想自己的职业生命延续，就得有时刻前进的梦想，当然有梦想还不行，还得有行动。

        于是， 我又去了中心路的熙凤酒楼。傍晚的酒楼金碧辉煌，霓虹灯闪烁不停，大雪在天空中飘着，凛冽的小北风呼呼刮着，像刮胡刀一样厉害；风钻进我的背口领子，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鬼天气，他娘的！还让人活不？”从一个“鬼地方”到另一个“鬼地方”总是那么不顺畅。我拱着自行车，脚底板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路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像凝脂膏般的白，让我轻易地想起酒楼那个女孩子的脖颈。酒店里飘着烤鸭的香气和《流浪歌》的声音…

        类似的情景，类似的场景，也是在许多年前，我独自一人离开熙凤酒楼的时候，雪和小北风吹着我，还有胯下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到处都响的自行车，夜深了，没有寄居之处，只好在火车站候车厅的椅子上蜷缩了一夜。

        我走进厨房的时候，老板正在灶上做菜。老板谁都不相信，包括自己吃的菜从不让厨师做，不知有洁癖还是怕人家下药。老板说：“回来了？”

“嗯！”

“你觉得有意义吗？”

“这与有没有‘意义’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关系还很大！你应该明白‘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笑了。

你妈的！老子就是吃回头草，什么草都吃，你娘的老草，你闺女那嫩草，你媳妇那不老不嫩的中草，全部通吃。我在心里狠狠地说。

      老板像是看中了我的心思，说，“吴奈啊！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干啥？”

“这次回来有没有拿手菜啊？别再和以前一样，满月了都不待换一换的！”

“放心吧！赵总。不会的。怎么会呢？！在外面呆了这几年，我学到了很多，包括忠诚啦！感恩啦！包括换位思考啦！总之，这次回来你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还没说完，老板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只要不糟蹋我就行。”

我嘿嘿笑了两声。老板没笑，仍板着脸，这多少令我有点尴尬。

老板说:“你只要不糟蹋我就行。”老板重复的话说了两遍，我明白那话的意思。

“哪能呢？你能收留我就不错了！我吃熊心豹胆了还是咋地？！”我拍着胸脯表忠心。

        夜深了，我开始回想我这一生的经历，脑袋都想破了，还没想出这一生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