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端午节前后,就到了老家收麦子的时候。
娘从开春起就攒着鸡蛋,舍不得到集市上去卖了。攒够满满的一筐就放在咸菜缸里腌起来,留着麦收时候给家里人吃。那时候没有什么农业机械,只能依靠人力。“每逢麦忙脱层皮”,咸鸡蛋在那时候算是最好的营养品吧。
“一麦顶三秋”,对于农村人来说,麦收就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也决定了一年的收成。
布谷鸟的叫声响彻了房前屋后,麦浪随着风起起伏伏。爹早早的到集市上购置齐备麦叉、镰刀,齐码码的摆放在屋檐底下,只等着节气一到,就开镰收割了。
到了麦收的时候,学校也放了麦忙假。一来学生可以帮助家里帮忙收麦子;二来老师家里也需要人手。所以麦忙假也算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的专利了。
天不亮,娘就熬上满满一锅绿豆汤,灌了几大瓶,就急匆匆的下地干活了。那时候家里种了十几亩麦子,都要赶在几天里收割完毕。不然,来不及割,麦粒就会爆在地里。更怕的是遇见连阴雨天,麦子会发霉在地里,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那时候我们还小,干不得重活。收麦的重担就落在爹娘身上。爹和娘挥着镰刀在前面收割,我和哥哥负责把麦子装上车,拉到麦场。装麦是个技术活,装不好,走到半路,麦子就会滑下来,散了一地。那时候,我们偷懒,把麦子装了半车就急火火地拉走了。
到了午饭时间,娘从毛巾里掏出咸鸡蛋,每人两个。把咸鸡蛋夹在馒头中间,看着蛋黄流出油来,咬一口又香又咸,就着满满的一大缸子的绿豆汤,中午饭就算是对付过去了。
割麦子绝不能穿凉鞋,锋利的麦茬会把脚扎的血淋淋的。短裤也不能穿,不然到了晚上浑身刺挠,瘙痒的不行。不到麦收时候,娘就从床底下找好往年穿过的布鞋,每人一双刷洗干净,就等着下麦地时候穿。
那时候还没有脱粒机,只能依靠人力赶场碾麦。麦子在场里摊开均匀,爹就赶着老牛拉上石磙,趁着天好急忙碾麦子了。火辣辣的太阳,厚墩墩的麦场,黝黑黑的脸庞,爆了皮的脊梁。一滴滴汗珠伴着一声声吆喝落在麦子上,可能掺着汗水的麦子会格外的香吧。
有风时,爹来不及凉快,拿起木锨扬场。看着一颗颗饱满的麦粒堆满了麦场,爹才腾下工夫点上一支烟,把我们叫到身边。
“假如不好好读书,就要一辈子种粮。”
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也要像麦子一样。根深深扎进土里,麦芒要冲向天上。就像我们这些从黄土地里走出的孩子,虽经历了寒冬酷暑、风雪雨霜,目光仍向着远方。
今年,又到了麦收时节。爹娘的年龄也大了,多次让他们到城里来住,他们总是推脱。我知道他们舍不得满眼金灿灿的麦场,还有咸得流油的鸡蛋黄……
作者简介:
袁枫,1975年出生于鲁西南,现居济南,MBA,中国民建会员,济南摄影家协会会员,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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