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青年夭折,多数人把这笔冤孽债记在凤姐的功过簿上。
其实,凤姐设相思局的初衷,并非要害贾瑞这小子一条命,反而存着三分仁慈之心。
01
自那日在宁国府后花园偶遇,贾瑞公然调戏,王熙凤内心便开始发狠。
心里暗忖道:“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之后,贾瑞果然多次登门,数次扑空,锲而不舍,凤姐得知后更加愤恨。
哼了一声,与平儿说道:
这畜生合该作死,看他来了怎么样!”
而平儿听闻,也是咬牙切齿。回道:
癞蛤蟆想天鹅肉吃,没人伦的混帐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
贾瑞的无耻行径,是任何一个正经少妇都无法容忍的,凤姐、平儿张口闭口骂他“合该作死”、“不得好死”,其实只是抒发心中的愤懑,并不代表真的动了杀心。
这一点必须说明。
02
凤姐虚与委蛇、引他入局,其实只想小施惩戒,令其悔改而已,然而贾瑞执迷不悟。
第一次,让贾瑞在穿堂苦等,冻饿一夜。
这一次,原指望贾瑞知难而退,然而贾瑞色迷心智,再想不到是凤姐捉弄他。
过后两日,得了空,便仍来找凤姐。凤姐故意抱怨他失信,贾瑞急的赌身发誓。凤姐因见他自投罗网,少不得再寻别计令他知改。
【在寻别计,令她知改】是王熙凤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次凤姐不仅假意邀约,调兵遣将,命贾蓉贾蔷前去擒拿讹诈,最后又用一桶屎尿淋头。
这一波操作其实很漂亮。经此一番,贾瑞也明白凤姐的真实意图,只是故意顽算他。倘若他悬崖勒马,再无非分之想,改邪归正,发愤图强,也算善果一件。
可惜的是,贾瑞欲根难断,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
自此满心想凤姐,只不敢往荣府去了。贾蓉两个常常的来索银子,他又怕祖父知道,正是相思尚且难禁,更又添了债务;日间工课又紧,他二十来岁之人,尚未娶亲,迩来想着凤姐,未免有那指头告了消乏等事;更兼两回冻恼奔波,因此三五下里夹攻,不觉就得了一病:心内发膨胀,口内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昼常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于是不能支持,一头睡倒,合上眼还只梦魂颠倒,满口乱说胡话,惊怖异常。百般请医治疗,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
凤姐两次设局,警醒目的已然达成,并未对贾瑞造成实质伤害。
客观的说:病源历历在目,贾瑞一病不起由诸多因素综合导致的:爷爷代儒管教严苛,功课繁重,失于调养,贾瑞自己夜夜作耗导致,都是病因,至于那两夜动恼奔波只是病因之一罢了。
03
给予贾瑞致命一击的是坡足道人的风月宝鉴。
跛足道人,渺渺真人是也,原本也是为度化贾瑞而来,据道人言讲:贾瑞的病非药可医,即便独参汤也于事无补,唯有警幻仙界的法宝风月宝鉴,天天照看,方可保命。
渺渺真人嘱咐再三,千万不可照正面,要紧,要紧。怎么贾瑞无视“医嘱”,自己改变了方法用途。
拿起“风月宝鉴”来,向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立在里面,唬得贾瑞连忙掩了,骂:“道士混账,如何吓我!”“我倒再照照正面是什么。”想着,又将正面一照,只见凤姐站在里面招手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的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凤姐仍送他出来。到了床上,“嗳哟”了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手里掉过来,仍是反面立着一个骷髅。贾瑞自觉汗津津的,底下已遗了一滩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过正面来,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如此三四次。到了这次,刚要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
用“强撸间灰飞烟灭”形容贾瑞的荒唐再贴切不过。迷离之际的贾瑞,不知是否记得?他与凤姐调情时所说的那些话:什么“死了也愿意”、“来,来,来。死也要来”、“等死我了”等等,这些诅咒发誓,何尝不是他自寻死路的谶语?情欲贪痴自己参不透,大罗金仙也无计可施,又何苦抱怨王熙凤狠辣做局呢?
04
好知青冢骷髅骨,便是红楼掩面人。
王熙凤设情局,原本是恩惠,她的勾引与惩戒正如风月宝鉴的正反两面,聪明人自当警醒,糊涂者才会堕落。王熙凤的迷局,道人的风月宝鉴,初衷都是令贾瑞悔改自新,然而痴人不醒,只看到王熙凤的美色诱惑而无视她的当头棒喝,只享受《风月宝鉴》带来的当作4D观影体验,而错失红粉骷髅的终极奥义。
我们不能把风月宝鉴视为毒害贾瑞的妖镜,也不能把王熙凤当成屠杀贾瑞的毒妇,贾瑞色欲膨胀无法自已才是他的悲剧本质。本该一次次警醒,却一次次沉沦,贾瑞自导自演自食恶果,辜负了恩人点化,恰恰应了凤姐的那句话:“合该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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